中国古代士大夫阶层追求的是什么?士大夫精神的“圣贤气象”,如何在人伦日用中体现?而儒家文化与禅之间,又有着怎样关联?2019年7月21至22日,“禅与中华文化”2019九华山公益论坛在安徽池州举办。来自中、美、加、日、韩等国的学者名流、禅艺专家,以及300多名文化爱好者齐聚九华山,共论禅与中华文化,探究禅的现代性与世界性、生活化与艺术化。
论坛主旨发言中,中国书院学会会长、湖南大学岳麓书院国学研究院院长朱汉民教授表示,中国古代士大夫阶层有两个重要的精神面向,唐宋士大夫“出入释老”,宋代士大夫大谈“圣贤气象”,这与禅学有相通之处。
朱汉民教授代表中国书院学会祝贺池州市阳明书院成立,并作“禅与士大夫精神”的主旨发言。(摄影/净土慢生活净亦)
以下是现场发言实录。
士大夫是中国古代一个特殊阶层,对整个中华文化的创造、延续和发展,对传统中国的国家治理与社会建设,均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同时,历史上还形成了一个丰富多彩的士大夫精神传统,作为合官员与文人学者一体的社会角色,士大夫精神一直有两个重要的精神面向:入世与出世、执着与超脱、忧患与喜悦。
士大夫作为社会精英、官员,必须有着积极入世的一面。由于士大夫自觉对这个社会有责,故而其内心总是有一种强烈的社会焦虑与文化焦虑,孔子面对纷乱的世界表白:“天下有道,丘不与易也。”他们面对天下无道,社会秩序混乱,必须站起来承担社会责任,重建一种好的社会秩序,追求修齐治平。但是,如果只有社会责任,只有忧患意识,只有道义情怀,就会常常处于痛苦、烦恼的处境,他们需要化解这些痛苦、烦恼的不良情绪。
所以,士大夫精神中还有追求出世与超脱的一面。士大夫承受着巨大的精神压力,他们如何在坚持社会的道义与责任的同时,能够化解那些因强烈的忧患意识所带来的心灵的痛苦和精神负担?他们需要有一种超脱的精神,一种出世的情怀。所以,士大夫精神不仅仅是追求救时行道、名节相高,还追求一种洒落、自得、闲适、安乐的精神境界。唐宋士大夫之所以普遍“出入释老”,他们特别喜欢禅宗的心灵超脱,所谓的洒落、自得、闲适、安乐,其实就是一种禅学的超脱精神与出世情怀。宋代士大夫喜欢“寻孔颜乐处”,“孔颜乐处”就是解决困境中实现精神上洒落自得。士大夫们希望在入世忧患中参悟人生的意义,实现对得失、毁誉、生死的了然与超脱,达成心灵的自由和澄明之境。他们为这种境界寻求儒家经典的根据,称之为“孔颜乐处”。所以说,程颢的“吟风弄月以归”,邵雍的“安乐窝中事事无”,陈献章的“放浪形骸之外,俯仰宇宙之间”,王阳明的“乐是心之本体”,同样均有很深刻的禅学韵味。反映了士大夫追求的心灵境界,是一种内心深处的快乐、平和、超然、淡泊、洒然状态。
宋代士大夫大谈“圣贤气象”,就是希望能够既解决社会的忧患,又解决个体生命的忧患。他们既要承担社会责任,积极参与治国平天下的经世大业;又要能够超脱因忧患而带来的精神痛苦,懂得如何超脱外物所累,而达到心灵自由的自得境界。所谓圣贤气象实质上包括两个面向:士大夫既要承担社会责任,同样还要有心灵的自在;既要有忧患意识,同时还追求闲适的心态;既能够坚持道义的情怀,同时也不能放弃洒落胸襟。这一点,恰恰与禅学精神十分相通。慧能认为“禅定、解脱都是二法,不是佛法,佛法是不二之法”,他强调“唯一切万法本性不二”。可见,士大夫精神的“圣贤气象”,主张将人伦日用与精神超越结合起来,与禅学的不二之法、理事圆融是相通的,也合乎“极高明而道中庸”的儒家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