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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神观

来源:作者: 2017-07-24 15:18:00

  儒家对于鬼神的看法和态度。是儒家宗教观中哲理性较强的部分。

  “鬼”,《尔雅·释训》:“鬼之为言归也。”《说文》:“人所归为鬼;从人,像鬼头;鬼阴气贼害,从厶。”人死如归,入土为安,地属阴,故鬼属阴气。鬼魂观念是原始人的宗教观念之一。从中国原始墓葬看,先民以为人死后灵魂不灭,住到地下继续生活,所以要葬在一起,陪有生产生活用具。“神”,其含义有数种,与鬼相联系的是神灵。形神二元论者认为人死灵魂不灭,则精神成为神魂。作为宗教崇拜对象的神灵有两类:一类是从来就有的神秘的超人间力量或偶像,如天神、百神;一类是鬼之灵者善者。古人常将鬼神连用,加以祭拜。

  五经中的鬼神思想 儒家五经《诗》《书》《礼》《周易》《春秋》保存了古代宗教祭祀制度和鬼神崇拜的很多资料。例如《尚书》载大舜“肆类于上帝,禋于六宗,望于山川,遍于群神”(《舜典》)。《礼记》说:“明则有礼乐,幽则有鬼神”,“事乎山川鬼神”(《乐记》),肯定鬼神的存在。又说:“山林川谷丘陵,能出云,为风雨,见怪物,皆曰神。有天下者祭百神。……此五代之所不变也。”(《祭法》)五代即唐、虞、夏、商、周,说明鬼神崇拜有久远的历史。《诗经》歌颂周文王的神灵升到天上,“文王陟降,在帝左右”(《大雅·文王》),明白承认祖灵为神。《左传》载魏颗违背其父乱命,不使父妾殉葬,后来他与秦军作战,该妾之父的鬼魂结草相报(宣公十五年)。《易经》本是卜筮之书,用于探测神的意旨,故不能没有鬼神的观念,如说:“自天祐之,吉无不利。”(《大有》卦爻辞)“王用享于帝,吉。”(《益》卦爻辞)《易传》中也有“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坤》卦文言)的说法,认为鬼神能够报应。儒家崇拜五经,不能不受到五经中天命鬼神观念的影响,使自己的学说在后来的发展中始终保留着一定的宗教成分。但儒家在后出的经传与解释五经过程中发挥了人文的精神,形成了不同于传统宗教的鬼神观。

  儒家对鬼神的基本态度 孔子对待鬼神的态度是敬鬼神而远之。这句话为儒家主流派处理鬼神问题定下基调。这一基调包含两个要求:一是敬而不慢,二是远而不迷;不反对鬼神之事,却又保持着距离。孔子不语怪力乱神,拒绝回答鬼神是否实存的问题。他说:“未能事人,焉能事鬼。”“未知生,焉知死。”(《论语·先进》)孔子用事生之道涵盖了送死之道,取消了死后世界独立自存的意义。《周易·系辞上》则进而用理性主义的态度解释鬼神现象,说:“原始反终,故知生死之说,精气为物,游魂为变,是故知鬼神之情状。”这是首次用阴阳二气的变化来说明鬼神的本质,把崇拜对象变为认知对象,用气化论取代了神灵论,淡化了鬼神的宗教色彩。《礼记·檀弓下》载延陵季子葬其长子,并说:“骨肉归复于土,命也;若魂气则无不之也,无不之也。”他承认魂气存在,但散于天地之间,不复是形象如人的鬼魂。《祭义》说:“众生必死,死必归土,此之谓鬼。骨肉毙于下,阴为野土。其气发扬于上,为昭明,焄蒿凄怆,此百物之精也,神之著也。”人死后其气并不完全散尽,而能变为百物之精,这里保留了部分传统鬼神观念。孔子敬鬼神而远之的态度和《周易》《礼记》用气化说生死鬼神的理论,对后世儒家的鬼神观产生了决定性的影响,成为主流派的基本态度和理论。

  儒家的无鬼神论派别 孔子思想中包含着无鬼神论的因素,由荀子、王充、范缜等人加以发扬光大,形成儒家内非主流的思潮。荀子抛弃孔子对鬼神存而不论的态度,明白地表示:鬼神并不存在,只是百姓愚昧才相信它;宗教祭祀并无宗教意义,但有社会文化的价值,所以需要保留。他说:“其在君子以为人道也,其在百姓以为鬼事也。”(《荀子·礼论》)王充认为“祭祀无鬼神”(《论衡·解除》),又说:“人死不为鬼,无知,不能害人。”(《论衡·论死》)人的生命只是气化的暂时形态,未生时为元气,无知,已死归于元气,亦无知,故“鬼神,阴阳之名也”(同上)。王充认为鬼神观念“皆人思念存想之所致也,致之何由?由于疾病,人病则忧惧,忧惧则鬼出(《论衡·订鬼》)。他从现实生活和心理学上揭示了有鬼论的根源。魏晋南北朝时,阮瞻有《无鬼论》,范缜有《神灭论》。范缜是儒者,他反对佛教的神不灭论和因果报应说,提出“形神相即”“形质神用”的形神一元论,把人的精神活动视为人的生理质体的机能和作用,从而得出“形谢神灭”、人死不为鬼神、没有来世的结论。明代的王廷相,清代的熊伯龙,都继承了王充、范缜的学说,主张无鬼神。

  儒家的有鬼神论派别 董仲舒尊天重祭,是有鬼神论者。他认为“天者,百神之大君也”(《春秋繁露·郊祭》),“天子受命于天”(《春秋繁露·顺命》),“灾者,天之谴也;异者,天之威者”(《春秋繁露·必仁且知》),祭祖要“尽敬洁之道以接至尊,故鬼享之”(《春秋繁露·祭义》)。董仲舒的神学并未成为儒学主流,但仍有承其有鬼神论而为之者。如清儒魏源就主张信仰神道。他引儒经以证鬼神之说,并说:“圣人敬鬼神而远之,非辟鬼神而无之也。”(《默觚》)他认为宋儒否定鬼神与六经相违。近代大儒康有为是继董仲舒之后第二次试图将儒学宗教化的人。他虽然认为孔学是人道教,但要给儒家穿上宗教的外装,把孔子奉为教主,论证孔教以人道而兼神道,以孔子配天,行丧祭之法、宗庙之礼,想把儒学与传统宗教信仰、鬼神崇拜结合起来。董仲舒化儒学为神学和康有为变儒学而成教制,都违背了儒学人本主义的本质,因而都不能成功。

  后期儒学主流派的鬼神观 从北宋理学开始,儒家的鬼神观进入哲理化的阶段。张载上承《周易》,正式将阴阳气化论引入鬼神观。《正蒙·太和》认为宇宙一切物象均是气的具体形态,气聚而有形,气散而无形,“但云知幽明之故,不云知有无之故”,所谓生死只是变化,不是由有而走向灭绝,人站在与宇宙相通的立场上,“聚亦吾体,散亦吾体,知死之不己者,可与言性矣”。张载认为:“鬼神者,二气之良能也”,生物之生死乃阴阳二气之聚散离合,“至之谓神,以其伸也;反之为鬼,以其归也”(《正蒙·动物》)。人生时气聚而不离,“死而游散者为魂;聚而成形质,虽死而不散者谓魄”(同上)。这样,鬼神的神秘性和超世性便被排除了。程颐说:“鬼神者,造化之迹也。”(《周易程氏传·文言》)又说:“万物始终,聚散而已。鬼神,造化之功也。”(《周易程氏传·系辞》)他的思想没有超出张载。朱熹是理学之集大成者,亦是理学宗教鬼神观的代表者。他一方面继承张载、程颐,谓“鬼神不过阴阳消长而已”(《朱子语类》卷三);另一方面又有独到的发挥,讲阴阳互含的道理,并用“理”的概念释气。他指出:“二气之分,实一气之运”,以二气言之,“阴为鬼,阳为神”;以一气言之,“方伸之气亦有伸有屈,既屈之气亦有屈有伸”(《朱子语类》卷六十三)。具体言人,以二气言之,“生者为神,死者为鬼”;以一气言之,“只今生人,便自一半是神,一半是鬼了。但未死以前则神为主,已死之后则鬼为主”(《朱子语类》卷三)。再则,鬼神不等于气,“气之精英为神,金木水火非神,所以为金木水火者是神。在人则为理,所以为仁义礼智者神也”(同上)。以理释神是朱熹的新意,显现出理学家的本色。朱熹思想里仍然残留着神秘的鬼神观念,认为一般人死后气归于散,而不伏死者及僧道,此气久不散,则“为妖为怪”(同上),故鬼神事,有不易说明者。他主张少谈鬼神,多治实学,故说:“鬼神事自是第二着,那个无形影,是难理会底,未消去理会,且就日用紧切处做工夫。”(同上)这种暂勿深究的态度符合孔子的精神。

  王守仁的鬼神观亦主气化流通说,认为天地鬼神人物皆一气流通,相与一体,故说:“鬼神也与我同体的。”(《传习录》下)但阳明心学主心物一体、心理一体,强调主体心灵的涵盖性与辐射性,所以在鬼神问题上提出心灵为鬼神主宰的观点。他说:“我的灵明便是天地鬼神的主宰。”“天地鬼神万物离却我的灵明,便没有天地鬼神万物了;我的灵明离却天地鬼神万物,亦没有我的灵明,如此便是一气流通的,如何与他间隔得?”(同上)他的意思并非说天地鬼神万物依赖于人心而存在,而是说天地鬼神万物的价值和意义需要人心赋予它。他的弟子感到困惑,问道:“天地鬼神万物,千古见在,何没了我的灵明,便俱无了?”这是从存在论上发问。阳明答道:“今看死的人,他这些精灵游散了,他的天地万物尚在何处?”(同上)这是从意义论上做回答。

  王夫之是晚期儒学家中最有学问者。他的鬼神观直接继承张载,而与朱熹有同有异。他认为张载以气之聚散说明生死最为精当,可以辟佛老而正人心。聚而有生,故非幻化;聚而有散,故非常在。他赞成张载批评佛教的“寂灭”是往而不返,批判道教的长生是物而不化,皆有偏失。他不赞成朱熹关于人死气散不能复聚的说法,“以为朱子之说反近于释氏灭尽之言”。他解释孔子“未知生,焉知死”的话是指“生之散而为死,死之可复聚为生,其理一辙”,解释《易传》“精气为物,游魂为变”,说:“游魂者,魂之散而游于虚也;为变,则还以生变化,明矣。”他所说的聚散往复不同于佛教生死轮回:以物而言,一面是器毁形散,一面是造化日新;以人而言,“惟存神以尽性,则与太虚通为一体,生不失其常,死可适得其体”,这是站在天人一体的“大我”立场上看待生死,故能死而不亡(以上《张子正蒙注·太和》)。王夫之同历史上许多儒者一样,一方面不赞成有鬼神论,另一方面又不愿意明确否定鬼神,形成一种矛盾的心理。他认为东汉以前,“鬼神之说依附于先王之礼乐诗书以惑天下,儒之驳者,屈君子之道以证之”;魏晋以下,“鬼神之说托佛老以行”,“天下之愚不肖者有所凭借于道,而妖遂由人以兴而不可息”(《读通鉴论·汉武帝》)。鬼神之说不可执迷,但它凭借于道,又不可简单否定,故说:“盖鬼神者,君子不能谓其无,而不可与天下明其有。”“不能谓其无,六经有微辞焉,郊庙有精意焉。”(同上)他不赞成人死神灭,认为:“使一死而消散无余,则谚所谓、‘伯夷、盗蹠同归一丘’者,又何恤而不逞志纵欲,不亡以待尽乎!”(《张子正蒙注·太和》)他担心无鬼神论会导致道德的瓦解,故主张适当保存鬼神崇拜,但不能狂热入迷,这仍然是孔子“敬鬼神而远之”的精神。

  历史意义 儒家对传统的鬼神观念进行改造,淡化其宗教神秘性,加强其理性与文化意义,这与儒家人文主义的宗教观是一致的。主流派对鬼神敬而不溺、存而不信的态度,造成中国士人阶层乃至民众中宗教意识不浓烈的理性主义传统。坚定的有鬼神论者和无鬼神论者都是少数。把宗教的鬼神观念改造成为理性的哲学观念,是儒家的一大发明创造。

编辑:李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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