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化气质说
通过学习和道德修养的功夫,克服由于人的气质之性所造成的道德品质方面的缺陷或不足,使之变化回归到合乎道德的、善的天地之性的学说。它由北宋哲学家张载创立,以后为程颢、程颐和朱熹所继承、发展,成为宋明理学在人性论和道德修养论方面的重要内容之一。
人性二元论 张载的这一学说建立在他所创立的人性二元论的基础之上。人性可分为二,亦即人性具有二重性。他说:“性其总,合两也。”(《正蒙·诚明》)“两”即“天地之性”和“气质之性”,就是说,“性”是一个总称,它是由这两者构成的。
天地之性 在宇宙生成论上,张载曾提出“太虚即气”的气一元论,认为气是宇宙万物的本原和本体,人和天地万物都是由气之聚、散即气化而产生的。“气不能不聚而为万物,万物不能不散而为气。”(《正蒙·太和》)既然人和天地万物同出于一源的气,因而人和天地万物具有共同的本性即气之性。他说:“由太虚,有天之名;由气化,有道之名;虚与气,有性之名。”(同上)“虚”即太虚,指气散而未聚的本然状态;“气”指流动变化的阴阳二气。太虚的本然之性和阴阳二气的性,两者相合,构成了人性。由此可见,人之性,就其本原而言,也就是气之性,它并非人生以后才有的,是先天的,所以张载称这种本性为“天地之性”,或简称“性”“天性”。这种与天地万物所共有的“天地之性”也就是人的本质属性,即人的本性。既然这种“天地之性”是先天所具、天地万物共有的,因而它体现着天道。“性与天道合一”(《正蒙·诚明》)、“性即天道”(《正蒙·乾称》)。因此,性就是天道,天道就是性,性与天道合一,天人合一。所以说人之道即天之道,人之性即天之性。这样,张载从人人都具有的太虚本然之性出发,推演出人之性就是天之性的人性学说。同时他又认为太虚未聚之气是气之本,气之正,是清澈纯一、无欲无求、至善至公的,“虚者,仁之原”“虚则生仁”“天地以虚为德,至善者虚也”(《张子语录中》),由它所形成的“天地之性”也是善的,合于义理的,是善的来源,所以说:“性于人无不善。”(《正蒙·诚明》)
气质之性 从“性于人无不善”出发,逻辑上只能推导出一切人性都是善的结论。但实际上人是有善恶之分的,于是张载又提出了所谓“气质之性”来解决这一理论上的难题。何谓“气质之性”?张载说:“形而后有气质之性。”(同上)人的气质之性是在人的形体形成后产生的,是根于形体的生理、心理素质,如性格,品质、才能等。他又说:“人之性虽同,气则有异。天下无两物一般,是以不同。”(《张子语录下》)就是说,人们所禀赋的“天地之性”虽然是相同的,但是构成每个人的气质却不一样。这种不同的气质属性造成了人性的差异。他说:“气质犹人言性气,气有刚柔、缓速、清浊之气也;质,才也。气质是一物,若草木之生亦可言气质。”(《经学理窟·学大原上》)“大凡宽褊者是所禀之气也,气者自万物散殊时各有所得之气,习者自胞胎中以至婴孩时皆是习也。”(《张子语录下》)这里的气是指处于聚散过程中的气,它是与质结合在一起的。而不同的物和不同的人,“散殊时各有所得之气”,其所得气自有“宽褊”之分,再加上社会环境和自然环境习染的作用,由此形成了互有差异的“气质之性”,产生了各自不同的“人之气质美恶”(《经学理窟·气质》),如性格的刚柔、缓急,品质的清浊、善恶,天质的聪慧、愚鲁,才能的高下、大小等。张载既然把“天地之性”看成是“善”的,因而就把“气质之性”看成产生“恶”的根源。他说:“人之刚柔、缓急、有才与不才,气之偏也。”(《正蒙·诚明》)“气者在性学之间,性犹有气之恶者为病,气又有习以害之。”(《张子语录下》)这是说,“恶”来自“气质之性”。但“气质之性”并不等于“恶”,只有“气之偏”才构成“恶”。而“气又有习以害之”,“习”使气质愈“偏”,“恶”就愈发展。可见“善”与“恶”的对立,并不等于“天地之性”与“气质之性”的对立,而是“天地之性”与“气质之性”被习染变恶的对立。因此,要回复到“至善”的天地之性,并不是消灭气质,而是变化气质。把习染上的“恶”去掉。
变化气质改恶归善 张载认为,天地之性是每个人生来就有的,是体现天理的,因而是至纯至善的。气质之性是人的形体形成后才有的,是体现人欲的。人欲有当与不当,因而气质之性有善有恶,是善恶相混的。人们由于被气质之性所敝塞,即被物质欲望所诱惑,所以产生了恶。为了恢复先天的善性,就必须变化气质之性,回归到本然的天地之性。人能否改恶归善,关键就在于变化气质,善返其性,所以张载说:“性于人无不善,系其善反不善反而己。”
兼修内外之道 张载认为,变化气质要兼修内外之道,既要注意内心修养,即所谓“虚心”“诚意”,又要注意外在行为的约束,既所谓“集义”“克己”“行礼”“养浩然之气”(《经学理窟·学大原上》)。结合以上两个方面,就叫做“内外之道”,他说:“修持之道,既须虚心,又须得礼,内外发明,此合内外之道也。”(《经学理窟·气质》)“内外之道”必须“兼修”,不可偏废。所谓“虚心”是使内心达到虚静。“敦笃虚静者仁之本,不轻妄则是敦厚也;无所系阂昏塞则是虚静也。”(《近思录拾遗》)“无所系阂昏塞”就是无私欲杂念。又说:“心既虚则公平,公平则是非较然易见,当为不当为之事自知。”(《经学理窟·学大原上》)因此,张载认为要变化气质,虚心至为重要,“变化气质与虚心相表里”(《经学理窟·义理》)。所谓“集义”是积累义行,也就是“积善”。“集义犹言积善也”(《经学理窟·学大原上》)。“集义”还须“克己”,即克制自己的私欲。他说:“义者,克己也。”(同上)“克己要当以理义战退私己,盖理乃天德,克己者必有刚强壮健之德乃胜己。”(《横渠易说·下经·大壮》)对于气质之性,“惟其能克己则为能变,化却习俗之气性,制得习俗之气”(《经学理窟·学大原上》)。己须常克,“义须是常集,勿使间断停息,故能生浩然道德之气”(同上)。人充实了浩然正气,就能促使气质变化了。所以,“集义”“克己”乃是变化气质的修养方法。
学习 张载指出,要变化气质之性,保存天地之性,还必须学习。他说:“为学大益,在自能变化气质,不尔皆为人之弊,卒无所发明,不得见圣人之奥。”(《经学理窟·义理》)学习的目的就是为了变化气质,变恶为善。“如气质恶者,学即能移。今人所以多为气所使,而不得为贤者,盖为不知学。”(同上)当然,张载所说的学习,主要是指学习封建的道德伦理。在封建伦理中,礼又是其基本内容,因为“礼即天地之德”,“礼所以持性,善本出于性,持性,反本也。凡未成(天地之)性,须礼以持之,能守礼已不叛道矣”(《经学理窟·礼乐》)。“盖礼者滋养人德性,又使人有常业,守得定,又可学便可行,又可集得义”(《经学理窟·学大原上》)。因此,“使动作皆中礼,则气质自然全好”。(《经学理窟·气质》)变化气质之性,返回天地之性,是一个艰苦的修持过程,其中包含着由浅入深,由粗到精,由不够自觉到高度自觉等许多方面。培养高尚的德行要从内心萌发的细微的善性开始,从小事小德做起。“接物处皆是小德,统会处便是大德”(《性理拾遗》)。大德是从待人接物的一件件小事、小德汇集积累而成的。
历史地位和影响 张载把人性分为天地之性与气质之性,并进而提出“变化气质”之说,是对中国古代人性论和道德修养论的发展,具有重要意义。它一方面阐明了以前一直难以解释的善恶产生的根源问题,一方面又阐明人们由于气质之性所造成的道德缺陷,只要努力学习,加强道德修养,是可以回归到善的本性的。这就为人们约束自己,改恶从善指明了途径,并为封建统治阶级伦理教化的说教找到了理论根据。因此,颇得宋明理学家的尊崇和赞誉。朱熹曾誉其为理学发展史上“极有功于圣门,有补于后学”的一大创造,并认为“气质之说”立,“则诸子之说泯矣”(《朱子语类》卷四)。
编辑:李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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