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论
主张以实事检验假说,由实践获取真知识,凭实证确认理论的方法论。由“效验”“测验”“试验”“质测”“实测”等概念发展而成。
“实验”一词源出王充的《论衡·乱龙篇》。该篇借董仲舒“土龙招雨”,列举15种象类效验,论述“气类相感”自然之理。其中说到:“此尚因缘昔书,不见实验。”“实”者,真也;“验”者,证也。在中国思想史上,王充的“效验”说、沈括的“测验”说、宋应星的“试验”说、方以智的“质测”说、严复的“实测”说,相袭递进而形成自然科学的实验方法论。
效验 以直接或间接的经验事实,推定论事真伪的一种方法。在中国传统科技和思维发展的基础上,王充明确提出“凡论事者,违实不引效验,则虽甘义繁说,众不见信”(《论衡·知实篇》),和“事莫明于有效,论莫定于有证”(《论衡·薄葬篇》)的方法论观点及命题。在其《论衡·雷虚篇》中,他以5种效验辨伪“推人道以论之”的雷为“天怒”的妄说,论证他自己提出的“雷火”说:“何以验之?雷者火也。以人中雷而死,即询其身,中头则须发烧焦,中身则皮肤灼燌,临其尸上闻火气,一验也。道术之家,以为雷烧石色赤,投于井中,石焦井寒,激声大鸣,若雷之状。二验也。人伤于寒,寒气直腹,腹中素温,温寒分争,激气雷鸣,三验也。当雷之时,电光时见,大若火之耀,四验也。当雷之击,时或燔人室屋及地草木,五验也。夫论雷之为火有五验,言雷天怒无一效。然则雷为天怒,虚妄之言。”此段为王充对其雷火假说的论证。此种论证的实质在于,以经验事实验证假说,以雷之声、光和灼烧如火为验,支持其雷火说。此例论证虽不严密,如以腹鸣类比雷声,但终可为“效验”说之一论证典范。
测验 “验”的概念加一“测”字,把“效验”说又向前推进一步,增加了操作和数量的内涵。虽然汉武帝时编制太初历的天文学家就提出“历本之验在于天”(《汉书·律历志》),南北朝时祖冲之也曾论说“唐篇夏典,莫不揆量,周正汉朔,咸加该验”及“夫甄耀测象者,必料分析度,考往验来,准以实见”(《宋书·律历志》),但直待宋代才有沈括明确提出科学的“测验”概念:“前世修历,多只增损旧历而已.未尝实考天度。其法须测验每夜昏、晓、夜半月及五星所在度秒,置簿录之,满五年,其间删去云阴及昼见日数外,可得三年实行,然后以算术缀之。”(《梦溪笔谈》卷八《象数二》)沈括的“测验”概念为其后天文学家郭守敬采用并发展。郭提出:“历之本在于测验,而测验之器莫先仪表。”(《元史·郭守敬传》)测量仪器的重要性被明确地提出来。沈括还把“测验”提高到“验量”:“熙宁中,议改疏洛水入汴。予尝因出使,按行汴渠,自京师上善门量至泗州滩口,凡八百四十里一百三十步。地势,京师之地比泗州凡高十九丈四尺八寸六分。……验量地势,用水平望尺、干尺量之,不能无小差,汴渠堤外,皆是出土故沟水,令相通,时为一堰节其水,候水平,其上渐浅涸,则又为一堰相齿如所陆,乃量堰之上下水面,相高下之数会之,乃得地势高下之实。”(《梦溪笔谈》卷二十五《杂志二》)
试验 与“效验”和“测验”概念相比,试验概念内涵之特征在于,它属于创造现象的实践。春秋战国时期《墨经》中关于小孔成像等光学现象的描述,《汉书》中有关“埋管飞灰”候气的描述,王充《论衡》记载的指南“司勺”装置,丹书和医典有关火药配方的记述,沈括的琴弦共振设计等,都是人工创造现象以获取知识的实践,但未有概念性的概括。至明代,朱载堉不仅在历法研究中沿用“测验”概念,主张“欲求精密,则须依凭象器测验天”(《律历融通·黄钟历议》),而且在律学研究中提出“试验”(《律学新说·密率求圆幂第
一》)的概念。其后有宋应星主张“穷究试验”(《天工开物·膏液》),除做了许多试验外,还设计了一个呼吸试验:“人育于气,必旁通运旋之气而后不死。气一息不四通,谓之气死,而大命尽焉。试兀坐十笏阁中,周匝封糊,历三饭之久,而视其人,人死矣。”(《论气·水尘》)宋应星的这个有关呼吸的“思想试验”,其方法论意义,不仅在于控制过程的实验内涵,而且把实验视为一种理性推理的工具。
质测 在西学东渐之初,对自然科学经验方法的一种汉语概括。方以智著《物理小识》,其论及编录缘起时说:“每有所闻,分条别记。……(诸书)所言或无征,或试之不验,此贵质测,征其确然耳者,然不记之,则久不可识,必待其征实而后汇之……”此意已甚明,但他在《物理小识·自序》中,所给定义更精:“物有其故,实考究之,大而元会,小而草木蠢蠕,类其性情,征其好恶,推其常变,是曰质测。”王夫之赞之说:“密翁与其公子为‘质测’之学,诚学思兼致之实功。盖格物者即物以穷理,惟‘质测’为得之。”(《搔首问》)在方以智看来,考天测地、象数、律历、音声、医药皆为“质之通者”,而专言治教者为“牢理”。这无疑有益于将自然研究从儒学中独立出来发展。
实测 初为焦循对推步测天方法的推广概念,后由严复在其译著《穆勒名学》中将其格定为具有归纳意义的认识方法。焦循在其《易图略·序》中介绍他如何以测天之法测易而得到旁通、相错、时行三个概念时说:“余初不知何为相错,实测经文、传文,而后知比例之义出于相错,不知相错则比例之义不明。余初不知其何为旁通,实测其经文、传文,而后知升降之妙出于旁通,不知旁通则升降之妙不著。余初不知何为时行,实测其经文、传文,而后知变化之道出于时行,不知时行则变化知道不神。未实测全《易》之先,胸中本无此三者之名。既实测于全《易》,觉经文、传文有如是者乃孔子所谓相错;有如是者乃孔子所谓旁通,有如是者乃孔子所谓时行。”很明显,焦循这段话实质是说他运用归纳法获得作为解易原理的三个概念。严复将归纳法称作“实测内籀之学”,与焦循的“实测”概念并无本质的不同。但严复的出发点与焦循不尽相同。焦循受中国传统天文学的启发达到“实测”的概念,而严复则是受西方自然科学和归纳法的启发而强调“即物实测”并提倡“实测内籀之学”,并且有几分对抗中国传统“心成之说”的寓意。
至此,通过对“实验”概念的语源以及“效验”“测验”“试验”“质测”和“实测”诸概念界定的历史介绍,儒学传统的实验论发展脉络大体已明。可以结论,经历代学者的发展,通过外延的缩小和内涵的扩大,实验论已最终与近代自然科学实验方法论接轨。
编辑:李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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