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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国荣著《经典与经学》暨序言

来源:人民网作者: 2024-11-15 11:29

总序

  浙江大学马一浮书院以传统学术为研究方向之一,具有开放的形态,本丛书也体现了这一特点:一方面,它主要聚焦于古典的人文(包括传统经学)领域,另一方面,其作者又不限于浙江大学,而是兼及更广范围的学人。

  如所周知,经学研究现在呈现复兴之势,已成为现代的显学这一,这是值得关注的现象,也有其学术意义。然而,如何理解经学?这是一个现在依然需要思考的问题。历史地看,经学形成于两汉,其原初形态以《诗》《书》《易》《礼》《春秋》等文献为经典。在汉以前,以上文献已经存在,但它们并未取得“经”的形态,只有在经学出现以后,《诗》《书》《易》《礼》《春秋》等文献才被赋予“经”的品格。从产生的背景看,经学乃是在政治上的大一统格局诞生之后才形成,作为思想形态,其出现与建构统一的王权观念或政治意识的历史需要相联系:随着政治上大一统的奠立,观念层面也要求形成统一的王权意识。荀子在先秦末年已提出:“天下无二道,圣人无两心。”这一看法似乎已预示了大一统政治格局形成之后,需要建构与王权相关的统一政治意识。经学的产生,在一定意义上适应了这一历史需要。

  以王权观念或政治意识为实质的内容,经学在不同的时代,具有不同的历史形态。明代的何良俊曾指出:“汉儒尚训诂,至唐人作正义而训诂芜秽矣,宋人喜说经,至南宋人作传注而说经遂支离。”这里既涉及明代以前经学的演进过程,也关乎经学在这一发展过程中的不同特点。广而言之,汉初的文帝已开始立鲁诗和韩诗的博士,汉景帝则进一步设置《春秋公羊》博士和齐诗博士,虽然此时经学尚未取得独尊的地位,但经学作为与统一的政治格局一致的王权意识内容已经初步形成。汉武帝时确立“五经博士”,经学逐渐趋于昌盛。西汉经学注重今文经学,所立博士大都是今文学家。《易》有 施(雠) 、 孟(喜)、梁丘(贺)、京(房);《书》有欧阳(生)、夏侯(建)、夏侯(胜);《诗》有申(培)、辕(固)、韩(婴)、毛(亨);《礼》有戴(德)、戴(胜);《春秋》有公羊、谷梁、左传,等等,其中,只有《毛诗》、《左传》等属于所谓“古文经学”。

  在其衍化过程中,汉代经学形成了两个令人关注的现象。其一是繁琐化。经学的展开以疏解经典为主要形式,然而在汉代后期,这种诠释越来越趋于繁复,以至一个字的释义,常动辄运用数万字的篇幅。其二,随着经学成为正统的王权观念或政治意识,其内容也趋向基于名教系统的教化。作为经学衍化形态的名教在形式化、强制化之后,也开始趋于虚伪化,各种为了迎合外在品评以获取名利的人与事频频出现。繁琐与虚伪交互作用,使两汉的经学渐渐失去活力。魏晋时期,王弼、何晏等以玄学变革汉代经学,用简明的义理,取代了汉儒的繁复释义,一扫笼罩在经学之上的迷雾,学风为之一变。同时,魏晋时期,名教与自然之辩成为重要论题,从总的趋向看,魏晋儒学(经学)注重名教与自然的关联:在名教出于自然的观念中,自然为名教提供了根据;以越名教而任自然为主张,名教合乎自然超越了名教对自然的抑制。与之相关,两汉经学中名教的虚伪化趋向也得到了某种限定。

  经过南北朝的长期分离与对峙,隋唐在政治上重归统一,与之相联系的是重建王权观念或政治意识的一统格局。唐太宗命孔颖达等编撰《五经正义》,初步体现了以经学统一政治意识的历史要求。后来唐高宗要求儒士进一步考订《五经正义》,并确立了其在官方的正统地位。《五经正义》的注疏基本上采用了“疏不破注”的原则,但也并非完全拘泥于某一注文。以《尚书正义》而言,其内容便整合了《今文尚书》、伪《古文尚书》,以及孔安国的《尚书传》等。《五经正义》既承继了汉儒的经学观念,又兼容南北经学,其形成和修订之后,逐渐成为科举考试的标准参考书。在《五经正义》 之外,陆德明的《经典释文》也构成了唐代经学的重要著作,该书兼及《易》、《书》、《诗》 等十余种书,按皮锡瑞的说法,“为唐人义疏之先声。”《五经正义》和《经典释文》所代表的唐代经学,体现了经学统一化的趋势,这种统一的背后,是传统王权观念或政治意识重归一统,它从一个方面体现了经学的政治品格。《五经正义》之后,科举取士有了圭臬,与政治上的大一统格局相呼应,王权观念或政治意识也趋于一致。

  宋代的经学与理学有着内在关联,何良俊说“宋人喜说经”,这里的“说”具体表现为义理的阐发。宋儒有怀疑趋向,流风所至,也及于经,《易》、《诗》、《书》等,都曾成为怀疑对象。除了疑经之外,宋儒侧重于以学理解释经典,关于《易》、《诗》、《书》等经典,宋儒不限于字词的训诂,而是注重从心性、理气、性命、知行等方面加以阐释,其中既包含形而下的观念,也渗入了形而上的内涵。在《经学理窟》中,张载便指出:“万事只一个天理。”具体到礼学,张载认为:“礼别异不忘本,而后能推本为之节文,乐统同,乐吾分而已。礼天生自有分别。”这里既有对传统礼学关于礼别异、乐合同的承继,也蕴含基于理的推论,所谓“万事只一个天理”即构成了这种推论的前提。在二程、朱熹、陆九渊那里,经学与理学进一步融合为一。

  清代经学以乾嘉学派为主干,训诂考据则构成了其主要进路。尽管乾嘉学派有皖派、吴派等区分,但在以考证为治经的主导方式上,又有相通之处。这一意义上是经学,具有实证的特点。从文献的角度看,其中涉及勘定、校勘、辩伪,等等;在名物考释方面,则关乎广搜博考:“至若经之难明,尚有若干事:诵尧典数行至“乃命羲和”,不知恒星七政所以运行,则掩卷不能卒业。诵周南召南,自关睢而往,不知古音,徒强以协韵,则龃龉失读。诵古礼经,先士冠礼,不知古者宫室、衣服等制,则迷于其方,莫辨其用。不知古今地名沿革,则禹贡职方失其处所。不知少广、旁要,则考工之器不能因文而推其制。不知鸟、兽、虫、鱼、草、木之状类名号,则比兴之意乖”;从训诂的层面着眼,则与字词的理解相关,而字词的释义,又基于音韵考察:清儒对音韵的研究,构成了实证化经学的重要方面。当然,清代也有注重义理的研究取向,如戴震的经学便不限于考据,而是包括哲学的探索,但主流的经学则展开于名物训诂。

  步入近代以后,经学依然得到了延续,今文经学的复兴则是其中引人瞩目的现象。龚自珍以公羊春秋论政事、谈变革,魏源也注重公羊三世说,并以此议时代变迁。康有为进一步将今文经学与托古改制结合起来,并以“三世说”沟通《礼记· 礼运篇》的“大同”、“小康”,提出了 “据乱世”进化到“升平世”(小康),再由“升平世”进化到“太平世”(大同世界)的历史衍化过程,并把这一过程视为人类社会进化的普遍规律。由此,“公羊三世说”成为其改良主义的政治主张的理论依据。以上看法把西方进化论运用于“三世说”中,改变了“天不变,道亦不变”观念,并转换了理想在过去的历史观,赋予公羊学的历史理论以某种近代的形态。当然,上述看法尽管注入了近代内涵,但作为经学,其学说仍具有传统的印记。历史地看,“经学博士”的设立与科举制度曾在不同意义上为经学提供了制度的担保,如果说,“博士”制的衰微虽然使这一官方化体制开始退出历史舞台,但经学本身依然得到延续,那么,1905年科举制的终止,则在较为宽泛的层面标志着作为传统王权观念或政治意识的经学,已逐渐完成了其历史使命。

  可以注意到,经学既具有学术的意义,也包含意识形态的内容,经学的政治意识品格,主要与后者相关。作为具有政治意识特点的思想系统,经学经过不同的演变阶段,取得了相应的历史形态:与王权观念或政治意识的奠基相关,两汉经学同时形成了名教的历史形态;魏晋的经学在解构两汉经学的同时又重建了具有玄学形态的经学;唐代的经学适应了回复大一统政治格局的需要,表现为基于《五经正义》的统一的经学;宋代以理说经,与之相应的是理学化的经学;清代以考据为进路,所形成的是实证化的经学;近代以来,经学被赋予近代的内涵,并表现为近代经学。在学术的层面,经学有今文与古文、考证与义理等区分,在思想和观念的层面,则以政治意识为内涵。

  具有政治意识品格的经学的消亡,并不意味着经学本身的消亡。事实上,晚清以来,经学仍在继续延续, 20世纪90年代以后,随着国学热的兴起,经学在某种意义上呈现复兴之势。然而,这里需要区分经学的不同形态:经学在历史上曾呈现多样性,其现代的延续或复兴,同样应取得不同于以往的形态,后者可以视为现代经学或经学的现代形态。如前所述,在思想观念的层面,传统意义的经学首先具有王权观念或政治意识的品格,其形成、衍化以及社会功能,都体现了这一点。伴随着科举制的终止,作为传统政治意识的经学也开始渐趋消亡,现代经学或经学的现代形态显然无法延续这一形态的经学。回溯历史,不难注意到,经学以《易》、《诗》、《书》、《春秋》、《礼》等文献为原始的经典,而在两汉经学出现以前,这些经典文献已经存在,与这一历史事实相应,现代经学在消解经学的王权观念或政治意识内涵同时,也以回到更原初的经典文献为指向。

  如上所述,经学既以思想观念为内涵,又有学术的面向,后者首先与文献的研究相关,并展开为文献整理、考订、训释等方面。经学的学术内容在后来逐渐形成某种实证化的趋向,并形成了与近代科学相近的研究方法,包括注重证据、善于存疑、无征不信,以及运用归纳、演绎的逻辑方法。经学同时表现为具有某种政治意识功能的思想和观念形态,从前面的论述中,不难看到这一面。经学的政治意识内涵具体体现于普遍的价值观念和价值原则,并从思想观念、行为方式等方面引导着传统文化,无论是两汉名教化的经学,还是后来玄学化、理学化的经学,都包含对传统政治体制合理性的论证以及行为和人格的引导。

  现代经学既需要在学术层面承继和延续经学的文献研究和训诂名物,也应当在思想和观念层面扬弃传统经学的王权观念或政治意识内涵。在学术层面,对以往文献的研究,可以吸取并借鉴经学的成果,并将其运用于实证性的考察过程。作为价值观念系统的经学包含的观念则既有普遍性的规定,也包含特殊的内容。从普遍之维看,经学渗入了对人类演进、社会发展的价值目标以及规范系统的理解,其中凝结着至今依然具有重要启示意义的思想。以价值原则而言,经学对传统的仁道原则作了肯定和阐发,这一原则确认了人之为人的内在价值,并与礼、义等观念相结合,表现为制约人与人之间关系的普遍规范。经学的以上观念,在今天仍有其现实意义。当然,作为传统王权观念或政治意识的载体和名教系统,经学之中又包含不少具有历史印记和历史限定的内容。在经学的视域中,社会人伦与政治关联相互关联,尊卑等级成为普遍的规定,对人与人关系的这一理解不同于近代以来民主、平等的观念,其内容无疑需要转换。

  现代经学或经学的现代形态当然仍应关注传统文献和经典,但在具体的研究过程中,无法忽视时代的视域。这里,首先需要扬弃将经学还原为经学史、并在传统的形态中考察经学这一进路。把经学还原为经学史,意味着仅仅从历史的角度考察经学,并以回溯、梳理经学的衍化为经学的主要工作。这一研究趋向单纯地停留、关注经学的以往形态,无法体现经学的现代进展。如前所述,经学在历史上曾随着历史的变迁而形成不同的形态,并获得了相应的内容,今天的研究,同样应当取得新的历史内涵。现代经学或经学的现代形态,意味着赋予经学以不同于以往时代的品格,后者需要基于理论层面的创造性研究,这种研究不同于简单的历史还原。然而,遗憾的是,今天在经学研究的领域,我们往往主要看到“公羊学”“谷梁学”,或“仪礼”“周礼”的考证,这些研究与经学的以往形式并没有实质的差异,其研究的内容和方式,甚至给人以沉渣泛起之感。现代经学显然难以停留于这一层面。具体地看,在指向传统文献或经典的过程中,应从现代理论的层面加以探索,考察其多重义理以及在回应不同的时代问题所可能具有的意义。

  以《春秋》而言,仅仅停留于“公羊学”所蕴含的“微言大义”,显然无法跳出今文经学的传统视域。《春秋》本是历史著作,其中既包含历史事实的记载,也渗入了历史的观念。《春秋》的研究,应体现这一特点,注重揭示其中的历史意识,把握其中的历史观念。历史地看,王阳明已提出五经皆史的看法,章学诚也有类似的观念,在《春秋》中,历史的意识得到了更为集中的体现,而这种意识又常常与价值观念联系在一起:“亲仁善邻,国之宝也”“国君不可以轻,轻则失亲,失亲,患必至”等看法,便体现了这一点。《春秋左传》所载郑庄公与其母姜氏“隧而相见”,更是蕴含了“信”与“孝”的交错和紧张。同样,《礼》主要表现为一种规范系统,其中关乎社会人伦的多重要求,包括应当做什么、应当如何做,后者体现于人与人之间的交往过程。以日常相处来说,乡里饮酒,“主人拜迎宾于庠门之外,入,三揖而后至阶,三让而后升,所以致尊让也。”这里既有对“如何做”的规定,也体现了“尊让”的交往形态。对《礼》的研究,应当指向其中内含的规范观念,包括它所涉及的礼与法关系:相对于“法”的规范所呈现的强制形态,“礼”更多地表现为非强制的系统,“法”与“礼”的以上不同内涵相应于其相异的作用方式。同时,礼与义的关系,也是需要关注的重要方面,这一关系涉及的是外在的规范系统与内在的规范意识之间的互动。广而言之,规范关乎形成与存在的根据以及多样的作用方式,对礼的研究,需要联系《礼》的相关观念。如果仅仅梳理礼的特定形态,则无法超越历史的描述。进一步考察,五经之一的《易》也内含多样的规定,其中既包含形而上的哲学观念,也渗入了认识论、方法论的思想。道与器、形上与形下的沟通,构成了其哲学层面的取向;观物取象、弥纶天地之道,则从不同层面体现了它的认识论立场。《易》肯定“通变之谓事”,将“事”与“物”区分开来,强调作为人之所为的“事”具有把握、应对万物变迁的作用,由此展现了独特的哲学视域。对《易》的考察,应扫除玄之又玄的神秘形态,回归其内在的理性精神。与之相关,《诗》中固然有“思无邪”所表征的政治意识观念,但其中也内含丰富的艺术、美学思想,对《诗》的现代探索,应着重把握它的审美见解和关于艺术创造、美的规律的看法,以及对赋、比、兴等艺术方式的具体运用,探究《诗》所展现的情感之维及其在人的存在过程中的意义,而不宜拘泥于风、雅、颂的特定形态。讨论更久远问题的《书》,主要是殷周等时代的政论、历史文献以及早期治国理政之文档的汇编,其中包含历史哲学、政治哲学的内容,与之相应,从现代的角度考察《书》,应该以历史哲学、政治哲学为关注之点,注重其“无偏无党,王道荡荡”、“予畏上帝,不敢不正”、“王应保殷民,亦唯助王宅天命,作新民”等政治理念。

  总体上,现代经学应当展示现代的理论视域,并在相关义理的引导下,敞开经学的深沉内涵。在这一过程中,传统的经典也将在新的理论(义理)的层面得到阐发。宽泛而言,每一时代都需要体现该时代的学术特点,现代经学也并不例外,而经学之取得现代形态,则关联着与以往的经史子集有所不同的文史哲等学科,这些学科的引入,同时意味着超越传统的视域,在现代意义上以理观之。

  本丛书也试图从不同方面展示经学的现代形态。从研究的对象看,丛书涉及哲学、历史、文学、政治等不同的领域。尽管面对的古典文献具有相通性,但相异的学术背景,使研究者分别地侧重于哲学、历史、文学、政治等不同的学科对相关对象加以考察,由此,研究的成果也各有特色,在某种意义上形成百花齐放的格局。从收入丛书的论著中,不难看到以上的多样趋向

  在具体考察进路上,丛书展现了不同的风格。一些著作着重于历史梳理,一些著作则以理论分析为主要取向,这种相异的方式,一方面体现了研究领域的自身内涵:传统或古典的人文学术既以历史中的经典为载体,因而需要对其作实证层面的梳理,又包含具有普遍意义的思想内涵,因而离不开理论的分析;另一方面,也与研究者的不同个性相关:人文研究的价值,正在于按研究者的性之所近、学之所长而展开相关探索。以上形态既与对象的差异相关,也涉及研究主体的不同,而从主体与客体二重维度肯定以上区分,则既是形成具有积累意义成果的前提,又表现为对学术研究规律的尊重。

  当然,以上分异具有相对的意义。就对象而言,传统意义上的人文,本身既具有历史的形态,又渗入了内在的理论蕴。以经学来说,其中的历史内容已一再得到了肯定,所谓“五经皆史”便表明了这一点;同时,经学中又包含哲学、文学、政治等内涵,从今文经学到玄学、理学,都从不同方面对此作了探析。对象的以上品格也影响着研究的方式,具体而言,它决定了历史的考察与理论的分梳无法截然相分。收入丛书的论著,从不同侧面体现了以上特点。

前言

  经典是中国哲学的主要研究对象,经学则是初兴于汉代、近年又渐成热门的传统学术,二者具有某种相关性:经学一开始围绕五经(后扩及十三经)而展开,这些"经",也是中国哲学中的重要经典。在考察中国哲学与文化的过程中,我对传统经典也有所涉猎,而作为浙江大学马一浮书院院长,如何推进经学的研究,则构成了我关注的问题之一,本书的一些文稿便是在书院工作初期所作的。

  关于经学研究的具体方式,在我看来大概关乎两个相关的方面。

  从纵向来看,经学研究并不是现在开始的,至少可以追溯到两汉,与之相关,其中涉及传统与现代的关系。从两汉一直到近现代,经学的发展演化经过了不同的形态,汉代经学、魏晋经学、唐代经学、宋明经学、清代的乾嘉学派为代表的经学以及近代的像康有为"托古改制"等经学,等等,都展现了不同的历史形态。然而,时代在发展,随着历史的演进,经学研究显然不能仅仅停留于过去,而是需要有现代的形态,我觉得,这是经学研究者应有的历史使命。如果单纯重复前人的方式,研究的意义就会减弱很多。经学研究既需注重传统与现代之间的联系,也应该有现代的眼光。从历史角度来,经学不是既成的,需要与时而俱进,这也体现了对历史的尊重。

  从横向来说,经学、国学和人文学科三者之间的关系,需要认真考虑。经学属于国学之域:经学包含在广义上的国学之中。国学本身又与现今的人文学科具有相关性,而人文学科的现代形态,则与文史哲相关。从一般意义上说,国学和人文学科之间的互动,涉及经学研究的理论背景:经学的研究,不能脱离国学的背景;国学的探索,也不能离开人文学的视野。孟子曾说"先立乎其大者,则其小者弗能夺也"(《孟子·告子上》),经学研究也与之相关:人文学科相对于其他学科,其涵盖面更广,因此,需要从人文学角度去审视国学,又从国学角度去审视经学,这可能比较合乎学术发展的规律。

  要而言之,在纵向上,经学需要取得新的形态,在横向上,则应妥善处理经学、国学、人文学科的关系。形成新的理论视野,对于深化并使经学研究取得不同以往的形态,是不可或缺的。需要指出的是,横向和纵向并非截然相分:经学研究的深化,并在纵向或历史的维度有所推进,离不开现代的理论视域,纵向的历史演进与横向的理论引导,是一个相互作用的过程。

  本书的相关文稿,试图在以上方面作一探索。当然,无论在篇幅还是内容上,这些文稿所涉都十分有限,其意义也许只是提供若干范例。

  2024年8月

编辑:宫英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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