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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論·求輔第三

来源:作者: 2007-11-23 10:21

新論·求輔第三

·桓譚

 

治國者,輔作之本,其任用咸得大才。大才乃主之股肱羽翮也。王公大人則嘉得良師明輔,品庶凡民則樂畜仁賢哲士,皆國之柱棟而人之羽翼。王者易輔,霸者難佐。

 

昔殷之伊尹,周之太公,秦之百里奚,雖咸有大才,然皆年七十餘,乃升為王霸師。

 

昔秦王見周室之失統,喪權於諸侯,自以當保有九州,見萬民碌碌,猶群羊聚豬,皆可以竿而驅之,故遂自恃,不任人、封立諸侯。及陳勝、楚、漢,咸由布衣,非封君有土,而并共滅秦,遂以敗也。

 

高帝既定天下,念項王從函穀入,而己由武關到,推卻關,修強守御,內充實三軍,外多發屯戍,設窮治黨與之法,重懸告反之賞。及王翁之奪取,乃不犯關梁厄塞,而坐得其處。王翁自見以專國秉政得之,即抑重臣,收下權,使事無大小深淺,皆斷決於己身。及其失之,人不從大臣生焉。更始帝見王翁以失百姓心亡天下,既西到京師,恃民悅喜,則自安樂,不聽納諫臣謀士,赤眉圍其外,而近臣反城,遂以破敗。

 

由是觀之,夫患害奇邪不一,何可勝為設防量備哉?防備之善者,則唯量賢智大材,然後先見豫圖,遏將救之耳。

 

明鏡,龜策也。章程,斛斗也。銓衡,丈尺也。維針艾方藥者,已病之具也,非良醫不能以愈人。材能德行者,治國之器也,非明君不能以立功。醫無針藥,可作為求買,以行術伎,不須必自有也。君無材德,可選任明輔,不待必躬能也。由是察焉,則材能德行,國之針藥也,其得立功效,乃在君輔。傳曰:「得十良馬,不如得一伯樂;得十利劍,不如得一歐冶」。多得善物,不如少得能知物。知物者之致善珍,診益廣,非特止於十也。朝九州之俊。

 

昔堯試舜於大麓者,乃領錄天下之事,如今之尚書官矣。宜得大賢智,乃可使處議持平焉。昔周公光崇周道,澤被四表。治獄如水。

 

夫聖人乃千載一出,賢人君子所想思而不可得見者也。切直忠正,則汲黯之敢諫諍也。前世俊士,立功垂名,圖畫於殿閣宮省,此乃國之大寶,亦無價矣。雖積和璧,累夏璜,囊隋侯,篋夜光,未足喻也。伊、呂、良、平,何世無之?但人君不知,群臣勿用也。

 

捕猛獸者,不使美人舉手;釣巨魚者,不使稚子輕預。非不親也,力不堪也。奈何萬乘之主而不擇人哉?

 

傳記言:魏牟北見趙王,王方使冠工制冠於前,問治國於牟。對曰:「大王誠能重國若此二尺縱,則國治且安」。王曰:「國所受於先人,宗廟社稷至重,而比之二尺縱,何也?」牟曰:「大王制冠,不使親近,而必求良工者,非為其敗縱而冠不成與?今治國不善,則社稷不安,宗廟不血食。大王不求良士,而任使其私愛,此非輕國於二尺縱之制耶?」王無以應。

 

凡人性難極也,難知也;故其絕異者,常為世俗所遺失焉。

 

薛翁者,長安善相馬者也。於邊郡求得駿馬,惡貌而正走,名驥子。騎以入市,去來人不見也。後勞問之,因請觀馬。翁曰:「諸卿無目,不足示也。」夫畜生賤也,然有尤善者,皆見記識。故馬稱驊騮、驥,牛譽郭椒、丁櫟。

 

賢有五品:謹敕於家事,順悌於倫黨,鄉里之士也;作健曉惠,文史無害,縣廷之士也;信誡篤行,廉平公,理下務上者,州郡之士也;通經術,名行高,能達於從政,寬和有固守者,公輔之士也;才高卓絕,疏殊於眾,多籌大略,能圖世建功者,天下之士也。居家循理,鄉里和順,出入恭敬,言語謹遜,謂之善士。

 

言求取輔佐之術,既得之,又有大難三,而止善二。

 

為世之事,中庸多,大材少,少不勝眾,一口不能與一國訟,持孤特之論,干雷同之計,以疏賤之處,逆貴近之心,則萬不合,此一難也。夫建踔殊。為非常,乃世俗所不能見也,又使明智圖事,而與眾平之,亦必不足,此二難也。既聽納,有所施行,而事未及成,讒人隨而惡之,即中道狐疑,或使言者還受其尤,此三難也。

 

智者盡心竭言,以為國造事,眾間之,則反見疑,壹不當合,遂被譖想,雖有十善,隔以一惡去,此一止善也。材能之士,世所嫉妒,遭遇明君,乃壹興起,既幸得之,又復隨眾,弗與知者,雖有若仲尼,猶且出走,此二止善也。

 

是故非君臣致密堅固,割心相信,動無間疑,若伊、呂之見用,傳說通夢,管、鮑之信任,則難以遂功竟意矣。

 

又說之言,亦甚多端,其欲觀使者,則以古之賢輔厲主,欲間疏別離,則以專權危國者論之。蓋父子至親,而人主有高宗、孝己之設,及景、武時栗、衛太子之事;忠臣高節,時有龍逢、比干、伍員、晁錯之變;比類眾多,不可盡記,則事曷可為邪?庸易知邪?雖然,察前世已然之效,可以觀覽,亦可以為戒。維諸高妙大材之人,重時遇咎,皆欲上與賢侔,而垂榮歷載,安肯毀明廢義,而為不軌惡行乎?若夫魯連解齊、趙之金封,虞卿捐萬戶與國相,乃樂以成名肆志,豈復干求便辟趨利耶?覽諸邪背叛之臣,皆小辨貪饕之人也,大材者莫有焉。

 

由是觀之,世間高士材能絕異者,其行親任亦明矣,不主乃意疑之也!如不能聽納,施行其策,雖廣知得,亦終無益也。賈誼不左遷失志,則文彩不發。淮南不貴盛富饒,則不能廣聘駿士,使著文作書。太史公不典掌書記,則不能條悉古今。揚雄不貧,則不能作玄、言。殷之三仁,皆暗於前而章於後,何益於事?何補於君?謂揚子云曰:「如後世復有聖人,徒知其材能之勝己,多不能知其聖與非聖人也。」子云曰:「誠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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