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論·琴道第十六
来源:作者: 2007-11-23 10:29
新論·琴道第十六
漢·桓譚
昔神農氏繼宓義而王天下,亦上觀法於天,下取法於地,近取諸身,遠取諸物,於是始削桐為琴,繩絲為弦,以通神明之德,合天地之和焉。琴長三尺六寸有六分,象期之數。厚寸有八,象三六數。廣六寸,象六律。上圓而斂,法天。下方而平,法地。上廣下狹,法尊卑之禮。琴隱長四十五分,隱以前長八分。五弦,第一弦為宮,其次商、角、徵、羽。文王、武王各加一弦,以為少宮、少商。下徵七弦,總會樞極。足以通萬物而考治亂也。八音之中,惟絲最密,而琴為之首。
琴之言禁也,君子守以自禁也。大聲不震嘩而流漫,細聲不湮滅而不聞。八音廣博,琴德最優。古者聖賢,玩琴以養心。夫遭遇異時,窮則獨善其身而不失其操,故謂之「操」。「操」以鴻雁之音。達則兼善天下,無不通暢,故謂之「暢」。《堯暢》經逸不存。《舜操》者,昔虞舜聖德玄遠,遂升天子,喟然念親,巍巍上帝之位不足保,援琴作「操」,其聲清以微。《禹操》者,昔夏之時,洪水襄陵沈山,禹乃援琴作「操」,其聲清以溢,潺潺,志在深河。《微子操》:微子傷殷之將亡,終不可奈何,見鴻鵠高飛,援琴作「操」,其聲清以淳。《文王操》者,文王之時,紂無道,爛金為格,溢酒為池,宮中相殘,骨肉成泥,璇室瑤臺,藹云翳風,鐘聲雷起,疾動天地,文王躬被法度,陰行仁義,援琴作「操」,故其聲紛以擾,駭角震商。《伯夷操》,《箕子操》,其聲淳以激。
晉師曠善知音。衛靈公將之晉,宿於濮水之上,夜聞新聲,召師涓告之,曰:「為我聽寫之。」曰:「臣得之矣。」遂之晉。晉平公饗之。酒酣,靈公曰:「有新聲,愿奏之。」乃令師涓鼓琴。未終,師曠止之,曰:「此亡國之聲也。」
雍門周以琴見孟嘗君。孟嘗君曰:「先生鼓琴,亦能令文悲乎?」對曰:「臣之所能令悲者:先貴而後賤,昔富而今貧,擯壓窮巷,不交四鄰,不若身材高妙,懷質抱真,逢讒罹謗,怨結而不得信;不若交歡而結愛,無怨而生離,遠赴絕國,無相見期;不若幼無父母,壯無妻兒,出以野澤為鄰,入用堀穴為家,困於朝夕,無所假貸。若此人者,但聞飛烏之號,秋風鳴條,則傷心矣。臣一為之援琴而太息,未有不凄惻而涕泣者也。今若足下,居則廣廈高堂,連闥洞房,下羅帷,來清風,倡優在前,諂諛侍側,揚《激楚》,舞鄭妾,流聲以娛耳,練色以淫目。水戲則舫龍舟,建羽旗,鼓吹乎不測之淵。野游則登平原,馳廣囿,強弩下高鳥,勇士格猛獸,置酒娛樂,沈醉忘歸。方此之時,視天地曾不若一指,雖有善鼓琴,未能動足下也。」孟嘗君曰:「固然。」雍門周曰:「然臣竊為足下有所常悲。夫角帝而困秦者,君也;連五國而伐楚者,又君也。天下未嘗無事,不從即衡。從成則楚王,衡成則秦帝。夫以秦、楚之強而報弱薛,譬猶磨蕭斧而伐朝菌也。有識之士,莫不為足下寒心酸鼻。天道不常盛,寒暑更進退,千秋萬歲之後,宗廟必不血食。高臺既以傾,曲池有已平,墳墓生荊棘,狐兔穴其中,游兒牧豎,躑躅其足而歌其上,行人見之凄愴,曰:『孟嘗君之尊貴,亦猶若是乎!』」於是,孟嘗君喟然太息,涕淚承睫而未下。雍門周引琴而鼓之,徐動宮徵,叩角羽,初終,而成曲。孟嘗君遂噓欷而就之,曰:「先生鼓琴,令文立若亡國之人也。」
宣帝元康、神爵之間,丞相奏能鼓雅琴者渤海趙定、梁國龍德,召見溫室,拜為侍郎。黃門工鼓琴者有任真卿。虞長倩能傳其度數、妙曲、遺聲。成少伯工吹竽,見安昌侯張子夏鼓瑟,謂曰:「音不通千曲以上,不足以為知音。」
補遺
夏禹之時,鴻水。若其小說家,合叢殘小語,近取譬論,以作短書,治身治家,有可觀之辭。遏絕其端,其命在天也。
予見新進麗文,美而無采;及見劉揚言辭,常輒有得。文家各有所慕,或好浮華而不知實核,或美眾多而不見要約。(及相如之吊二世,全為賦體。桓譚以為)其言惻愴,讀者嘆息;及卒章要切,斷而能悲也。
聲氏之牛夜亡而遇夔,止而問焉:「我有四足,動而不善;子一足而超踴,何以然?」夔曰:「以吾一足,王於子矣。」
魏三月上祀,農官讀法,法曰:「耒無十其羽,鋤無泥其涂。春田如布平以直;夏田如鶩;秋田惕惕,如寇來不可測;冬田吳、越視。上上之田收下下,女則有罰;下下之田收上上,女則有賞。」魏王為青沼。郢王好細腰,而宮人餓。邯鄲立王,是抱空質也。
(趙)肅侯游大陵,出於鹿門,大戊午扣馬曰:「耕事方急,一日不作,百日不食。」肅侯下車謝,賜大戊金百鎰。瀟湘之樂,方磐為口。
(楚)莊王為車,銳上斗下,號曰「楚車。」
秦惠文王剖賢人之腹,刑法大壞。秦之重法,猶盛三代之重禮樂也。齊宣王行金刀之法。魏文侯師李悝著《法經》。以為王者之政,莫急於「盜賊」,故其律始於《盜賊》。「盜賊」須劾捕,故著《囚》、《捕》二篇。其輕狡、越城、博戲、假借不廉、淫侈逾制為《雜律》一篇。又以《具律》具其加減。所著六篇而已。衛鞅受之,入相於秦。是以秦、魏二國,深文峻法相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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