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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衡卷第一

来源:作者:〔东汉〕王充 2007-05-21 15:15

  逢遇篇

  

  操行有常贤,仕宦无常遇。贤不贤,才也;遇不遇,时也。才高行洁,不可保以必尊贵;能薄操浊,不可保以必卑贱。或高才洁行,不遇退在下流;薄能浊操,遇在众上。世各自有以取士,士亦各自得以进。进在遇,退在不遇。处尊居显,未必贤,遇也;位卑在下,未必愚,不遇也。故遇,或抱行,尊于桀之朝;不遇,或持洁节,卑于尧之廷。所以遇不遇,非一也:或时贤而辅恶;或以大才从于小才;或俱大才,道有清浊;或无道德而以技合;或无技能而以色幸。

  

  伍员、帛喜,俱事夫差,帛喜尊重,伍员诛死,此异操而同主也。或操同而主异,亦有遇不遇,伊尹、箕子是也。伊尹、箕子才俱也,伊尹为相,箕子为奴,伊尹遇成汤,箕子遇商纣也。夫以贤事贤君,君欲为治,臣以贤才辅之,趋舍偶合,其遇固宜。以贤事恶君,君不欲为治,臣以忠行佐之,操志乖忤,不遇固宜。

  

  或以贤圣之臣,遭欲为治之君,而终有不遇,孔子、孟轲是也。孔子绝粮陈、蔡,孟轲困于齐、梁,非时君主不用善也,才下知浅,不能用大才也。夫能御骥者,必王良也;能臣禹、稷、皋陶者,必尧、舜也。御百里之手,而以调千里之足,必摧衡折轭之患。有接具臣之才,而以御大臣之知,必有闭心塞意之变。故至言弃捐,圣贤距逆,非憎圣贤,不甘至言也。圣贤务高,至言难行也。夫以大才干小才,小才不能受,不遇固宜。

  

  []以大才之臣,遇大才之主,乃有遇不遇,虞舜、许由、太公、伯夷是也。虞舜、许由俱圣人也,并生唐世,俱面于尧。虞舜绍帝统,许由入山林。太公、伯夷俱贤也,并出周国,皆见武王。太公受封,伯夷饿死。夫贤圣道同、志合、趋齐,虞舜、太公行偶,许由、伯夷操违者,生非其世,出非其时也。道虽同,同中有异,志虽合,合中有离。何则?道有精粗,志有清浊也。许由,皇者之辅也,生于帝者之时;伯夷,帝者之佐也,出于王者之世,并由道德,俱发仁义。主行道德不清,留;主为仁义不高,不止,此其所以不遇也。尧混舜浊,武王诛残,太公讨暴,同浊皆粗,举措均齐,此其所以为遇者也。故舜王天下,皋陶佐政,北人无择深隐不见;禹王天下,伯益辅治,伯成子高委位而耕。非皋陶才愈无择,伯益能出子高也,然而皋陶、伯益进用,无择、子高退隐,进用行偶,退隐操违也。退隐势异,身虽屈,不愿进;人主不须其言,废之意亦不恨,是两不相慕也。

  

  商鞅三说秦孝公,前二说不听,后一说用者:前二,帝王之论;后一,霸者之议也。夫持帝王之论,说霸者之主,虽精见距;更调霸说,虽粗见受。何则?精遇孝公所不〔欲〕得,粗遇孝公所欲行也。故说者不在善,在所说者善之;才不待贤,在所事者贤之。马圄之说无方,而野人说之;子贡之说有义,野人不听。

  

  吹籁工为善声,因越王不喜,更为野声,越王大说。故为善于不欲得善之主,虽善不见爱;为不善于欲得不善之主,虽不善不见憎。此以曲伎合,合则遇,不合则不遇。

  

  或无伎,妄以奸巧合上志,亦有以遇者,窃簪之臣,鸡鸣之客是。窃簪之臣,亲于子反。鸡鸣之客,幸于孟尝。子反好偷臣,孟尝爱伪客也。以有补于人君,人君赖之,其遇固宜。或无补益,为上所好,籍孺、邓通是也。籍孺幸于孝惠,邓通爱于孝文。无细简之才,微薄之能,偶以形佳骨娴,皮媚色称。夫好容,人所好也,其遇固宜。或以丑面恶色,称媚于上,嫫母、无盐是也。嫫母进于黄帝,无盐纳于齐王。故贤不肖可豫知,遇难先图。何则?人主好恶无常,人臣所进无豫,偶合为是,适可为上。进者未必贤,退者未必愚,合幸得进,不幸失之。

  

  世俗之议曰:“贤人可遇,不遇亦自其咎也。生不希世准主,观鉴治内,调能定说,审词际会.能进有补赡主,何不遇之有?今则不然,作无益之能,纳无补之说,以夏进炉,以冬奏扇,为所不欲得之事,献所不欲闻之语,其不遇祸幸矣,何福佑之有乎?”进能有益,纳说有补,人之所知也。或以不补而得佑,或以有益而获罪;且夏时炉以炙湿,冬时扇以火,世可希,主不可准也。说可转,能不可易也。世主好文,己为文则遇;主好武,己则不遇。主好辩,有口则遇;主不好辩,己则不遇。文()〔主〕不好武,武主不好文,辩主不好行,行主不好辩。文与言,尚可暴习。行与能,不可卒成。学不宿习,无以明名。名不素着,无以遇主。仓猝之业,须臾之名,日力不足不预闻,何以准主而纳其说,进身而托其能哉?昔周人有仕数不遇,年老白首,泣涕于涂者,人或问之:“何为泣乎?”

  

  对曰:“吾仕数不遇,自伤年老失时,是以泣也。”人曰:“仕奈何不一遇也?”对曰:“吾年少之时,学为文。文德成就,始欲仕宦,人君好用老。用老主亡,后主又用武,吾更为武。武节始就,武主又亡。少主始立,好用少年,吾年又老。是以未尝一遇。”仕宦有时,不可求也。夫希世准主,尚不可为;况节高志妙,不为利动,性定质成,不为主顾者乎?

  

  且夫遇也,能不预设,说不宿具,邂逅逢喜,遭触上意,故谓之遇。如准(推)主调说,以取尊贵,是名为揣,不名曰遇。春种谷生,秋刈谷收。求物(得)物〔得〕,作事事成,不名为遇。不求自至,不作自成,是名为遇。犹拾遗于涂,摭弃于野,若天授地生,鬼助神辅,禽息之精阴庆,鲍叔之魂默举。若是者,乃遇耳。今俗人即不能定遇不遇之论,又就遇而誉之,因不遇而毁之。是据见效案成事,不能量操审才能也。

  

  累害篇

  

  凡人仕宦有稽留不进,行节有毁伤不全,罪过有累积不除,声名有暗昧不明,才非下,行非悖也;有知非昏,策非昧也;逢遭外祸,累害之也。非唯人行,凡物皆然。生动之类,咸被累害。累害自外,不由其内。夫不本累害所从生起,而徒归责于被累害者,智不明,暗塞于理者也.物以春生,人保之;以秋成,人必不能保之。卒然牛马践根,刀镰割茎,生者不育,至秋不成。不成之类,遇害不遂,不得生也。夫鼠涉饭中,捐而不食。捐饭之味,与彼不污者钧,以鼠为害,弃而不御。君子之累害,与彼不育之物、不御之饭同一实也。俱由外来,故为累害。

  

  修身正行,不能来福;战栗戒慎,不能避祸。祸福之至,幸不幸也。故曰:得非己力,故谓之福;来不由我,故谓之祸。不由我者,谓之何由?由乡里与朝廷也。夫乡里有三累,朝廷有三害。累生于乡里,害发于朝廷,古今才洪行淑之人遇此多矣。

  

  何谓三累三害?凡人操行,不能慎择友,友同心恩笃,异心薄,薄怨恨,毁伤其行,一累也。人才高下,不能钧同,同时并进,高者得荣,下者惭恚,毁伤其行,二累也。人之交游,不能常欢,欢则相亲,忿则远,远怨恨,毁伤其行,三累也。位少人众,仕者争进,进者争位,见将相毁,增加傅致,将昧不明,然纳其言,一害也。将吏异好,清浊殊操,清吏增郁郁之白,举涓涓之言,浊吏怀恚恨,徐求其过,因纤微之谤,被以罪罚,二害也。将或幸佐吏之身,纳信其言,佐吏非清节,必拔人越次,迕失其意,毁之过度,清正之仕,抗行伸志,遂为所憎,毁伤于将,三害也。夫未进也身被三累,已用也身蒙三害,虽孔丘、墨翟不能自免,颜回、曾参不能全身也。

  

  动百行,作万事,嫉妒之人,随而云起,枳棘钩挂容体,蜂虿之党,啄螫怀操,岂徒六哉!六者章章,世曾不见。夫不原士之操行有三累,仕宦有三害,身完全者谓之洁,被毁谤者谓之辱;官升进者谓之善,位废退者谓之恶;完全升进,幸也,而称之;毁谤废退,不遇也,而訾之:用心若此,必为三累三害也.论者既不知〔被〕累害者行贤洁也,以涂博泥,以黑点缯,孰有知之?清受尘,白取垢,青绳所污,常在练素。处颠者危,势丰者亏,颓坠之类,常在悬垂。屈平洁白,邑犬群吠,吠所怪也;非俊疑杰,固庸能也。伟士坐以俊杰之才,招致群吠之声。夫如是,岂宜更勉奴下,循不肖哉!不肖奴下,非所勉也。岂宜更偶俗全身以弭谤哉!偶俗全身,则乡原也。乡原之人,行全无阙,非之无举,刺之无刺也。此又孔子之所罪,孟轲之所愆也。

  

  古贤美极,无以卫身。故循性行以俟累害者,果贤洁之人也,极累害之谤,而贤洁之实见焉。立贤洁之迹,毁谤之尘安得之生?弦者思折伯牙之指,御者愿摧王良之手。何则?欲专良善之名,恶彼之胜己也。是故魏女色艳,郑袖(鼻)〔劓〕之;朝吴忠贞,无忌逐之。戚施弥妒,蘧除多佞。是故湿堂不洒尘,卑屋不蔽风;风冲之物不得育,水湍之岸不得峭。如是,牖里、陈蔡可得知,而沉江蹈河也。以轶才取容媚于俗,求全功名于将,不遭邓析之祸,取子胥之诛,幸矣。孟贲之尸,人不刃者,气绝也。死灰百斛,人不沃者,光灭也。动身章智,显光气于世;奋志敖党,立卓异于俗,固常通人所谗妒也。以方心偶俗之累,求益反损。盖孔子所以忧心,孟轲所以惆怅也。

  

  德鸿者招谤,为士者多口。

  

  以休炽之声,弥口舌之患,求无危倾之害,远矣。臧仓之毁,未尝绝也;公伯寮之溯,未尝灭也。垤成丘山,污为江河矣。夫如是市虎之讹,投杼之误不足怪,则玉变为石,珠化为砾,不足诡也。何则?昧心冥冥之知使之然也。文王所以为粪土,而恶来所以为金玉也。非纣憎圣而好恶也,心知惑蔽,蔽惑不能审,则微子十去,比干五剖,未足痛也。故三监谗圣人,周公奔楚;后母毁孝子,伯奇放流。当时周世孰有不惑乎?后鸱作而黍离兴,讽咏之者,乃悲伤之。故无雷风之变,周公之恶不灭;当夏不陨霜,邹(行)〔衍〕之罪不除。德不能感天,诚不能动变,君子笃信审己也,安能遏累害于人?圣贤不治名,害至不免辟,形章墨短,掩匿白长;不理身冤,不弭流言,受垢取毁,不求洁完。故恶见而善不彰,行缺而迹不显。邪伪之人,治身以巧俗,修诈以偶众。犹漆盘盂之工,穿墙不见;弄丸剑之倡,手指不知也。世不见短,故共称之;将不闻恶,故显用之。夫如是,世俗之所谓贤洁者,未必非恶;所谓邪污者,未必非善也。

  

  或曰:“言有招患,行有召耻,所在常由小人。”夫小人性患耻者也,含邪而生,怀伪而游,沐浴累害之中,何招召之有?故夫火生者不伤(湿)〔燥〕,水居者无溺患。火不苦热,水不痛寒,气性自然焉,招之?

  

  君子也,以忠言招患,以高行招耻,何世不然!然而太山之恶,君子不得名;毫发之善,小人不得有也。以玷污言之,清受尘而白取垢;以毁谤言之,贞良见妒,高奇见噪;以遇罪言之,忠言招患,高行招耻;以不纯言之,玉有瑕而珠有毁。(焦)陈留〔焦〕君(兄)〔贶〕,名称兖州,行完迹洁,无纤芥之毁;及其当为从事,刺史焦康绌而不用。夫未进也被三累,已用也蒙三害,虽孔丘、墨翟不能自免,颜回、曾参不能全身也。何则?众好纯誉之人,非真贤也。公侯已下,玉石杂糅。贤士之行,善恶相苞。夫采玉者破石拔玉,选士者弃恶取善。夫如是,累害之人负世以行,指击之者从何往哉!

  

  命禄篇

  

  凡人遇偶及遭累害,皆由命也。有死生寿夭之命,亦有贵贱贫富之命。自王公逮庶人,圣贤及下愚,凡有首目之类,含血之属,莫不有命。命当贫贱,虽富贵之,犹涉祸患矣。命当富贵,虽贫贱之,犹逢福善矣。故命贵,从贱地自达;命贱,从富位自危。故夫富贵若有神助,贫贱若有鬼祸。命贵之人,俱学独达,并仕独迁;命富之人,俱求独得,并为独成。贫贱反此,难达难迁,〔难得〕难成,获过受罪,疾病亡遗,失其富贵,贫贱矣。是故才高行厚,未必保其必富贵;智寡德薄,未可信其必贫贱。或时才高行厚,命恶,废而不进;知寡德薄,命善,兴而超逾。故夫临事知愚,操行清浊,性与才也;仕宦贵贱,治产贫富,命与时也。命则不可勉,时则不可力,知者归之于天,故坦荡恬忽。虽其贫贱,使富贵若凿沟伐薪,加勉力之趋,致强健之势,凿不休则沟深,斧不止则薪多,无命之人,皆得所愿,安得贫贱凶危之患哉?然则或时沟未通而遇湛,薪未多而遇虎。仕宦不贵,治产之富,凿沟遇湛、伐薪逢虎之类也。

  

  有才不得施,有智不得行,或施而功不立,或行而事不成,虽才智如孔子,犹无成立之功。世俗见人节行高,则曰:“贤哲如此,何不贵?”见人谋虑深,则曰:“辩慧如此,何不富?”贵富有命(福)禄,不在贤哲与辩慧。故曰:富不可以筹策得,贵不可以才能成。智虑深而无财,才能高而无官。怀银纾紫,未必稷、契之才;积金累玉,未必陶朱之智。或时下愚而千金,顽鲁而典城。故官御同才,其贵殊命;治生钧知,其富异禄。禄命有贫富,知不能丰杀;性命有贵贱,才不能进退。成王之才不如周公,桓公之知不若管仲,然成、桓受尊命,而周、管禀卑秩也。案古人君希有不学于人臣,知博希有不为父师。然而人君犹以无能处主位,人臣犹以鸿才为厮役。故贵贱在命,不在智愚;贫富在禄,不在顽慧。世之论事者以才高当为将相,能下者宜为农商,见智能之士官位不至,怪而訾之曰:“是必毁于行操。”行操之士亦怪毁之曰:“是必乏于才知。”殊不知才知行操虽高,官位富禄有命。才智之人,以吉盛时举事而福至,人谓才智明审;凶哀祸来,谓愚暗。不知吉凶之命,盛衰之禄也。

  

  白圭、子贡转货致富,积累金玉,人谓朮善学明。主父偃辱贱于齐,排摈不用,赴阙举疏,遂用于汉,官至齐相;赵人徐乐亦上书,与偃章会,上善其言,征拜为郎。人谓偃之才,乐之慧,非也。儒者明说一经,习之京师。明如匡稚圭,深如(赵)〔鲍〕子都,初阶甲乙之科,迁转至郎、博士,人谓经明才高所得,非也。而说若范雎之干秦(明)〔昭〕,封为应侯,蔡泽之说范雎,拜为客卿,人谓雎、泽美善所致,非也。皆命禄贵富善至之时也。孔子曰:“死生有命,富贵在天。”

  

  鲁平公欲见孟子,嬖人臧仓毁孟子而止。孟子曰:“天也!”孔子圣人,孟子贤者,诲人安道,不失是非,称言命者,有命审也。

  

  淮南书曰:“仁鄙在时不在行,利害在命不在智。”贾生曰:“天不可与期,道不可与谋。迟速有命,焉识其时?”高祖击布,为流矢所中,疾甚。吕后迎良医,医曰:“可治。”

  

  高祖骂之曰:“吾以布衣提三尺剑取天下,此非天命乎!命乃在天,虽扁鹊何益?”韩信与帝论兵,谓高祖曰:“陛下所谓天授,非智力所得。”扬子云曰:“遇不遇,命也。”太史公曰:“富贵不违贫贱,贫贱不违富贵。”

  

  是谓从富贵为贫贱,从贫贱为富贵也。夫富贵不欲为贫贱,贫贱自至;贫贱不求为富贵,富贵自得也。春夏囚死,秋冬王相,非能为之也;日朝出而暮入,非求之也,天道自然。代王自代入为文帝,周亚夫以庶子为条侯。此时代王非太子,亚夫非适嗣,逢时遇会,卓然卒至。命贫以力勤致富,富至而死;命贱以才能取贵,贵至而免。才力而致富贵,命禄不能奉持,犹器之盈量,手之持重也。器受一升,以一升则平,受之如过一升,则满溢也;手举一钧,以一钧则平,举之过一钧,则踬仆矣。前世明是非归之于命也,命审然也。

  

  信命者,则可幽居俟时,不须劳精苦形求索之也。犹珠玉之在山泽,天命难知,人不耐审,虽有厚命,犹不自信,故必求之也。如自知,虽逃富避贵,终不得离。故曰:力胜贫,慎胜祸。勉力勤事以致富,砥才明操以取贵;废时失务,欲望富贵,不可得也。虽云有命,当须索之。如信命不求,谓当自至,可不假而自得,不作而自成,不行而自至。夫命富之人,筋力自强;命贵之人,才智自高,若千里之马,头目蹄足自相副也。有求而不得者矣,未必不求而得之者也。精学不求贵,贵自至矣:力作不求富,富自到矣。富贵之福,不可求致;贫贱之祸,不可苟除也。由此言之,有富贵之命,不求自得。

  

  信命者曰:“自知吉,不待求也。天命吉厚,不求自得;天命凶厚,求之无益。”夫物不求而自生,则人亦有不秋贵而贵者矣。人情有不教而自善者,有教而终不善者矣,天性,犹命也。越王翳逃山中,至诚不愿。自冀得代。越人熏其穴,遂不得免,强立为君。而天命当然,虽逃避之,终不得离。故夫不求自得之贵欤!

  

  气寿篇

  

  凡人禀命有二品,一曰所当触值之命,二曰强弱寿夭之命。所当触值,谓兵烧压溺也。强寿弱夭,谓禀气渥薄也。兵烧压溺遭以所禀为命,未必有审期也。若夫强弱夭寿以百为数,不至百者,气自不足也。夫禀气渥则其体强,体强则其命长;气薄则其体弱,体弱则命短。命短则多病,寿短。始生而死,未产而伤,禀之薄弱也。渥强之人,不卒其寿,若夫无所遭遇,虚居困劣,短气而死,此禀之薄,用之竭也。此与始生而死,未产而伤,一命也。皆由禀气不足,不自致于百也。

  

  人之禀气,或充实而坚强,或虚劣而软弱。充实坚强,其年寿;虚劣软弱,失弃其身。天地生物,物有不遂。父母生子,子有不就。物有为实,枯死而堕。人有为儿,夭命而伤。使实不枯,亦至满岁。使儿不伤,亦至百年。然为实儿而死枯者,禀气薄,则虽形体完,其虚劣气少,不能充也。儿生,号啼之声鸿朗高畅者寿,嘶喝湿下者夭。何则?禀寿夭之命,以气多少为主性也。妇人疏字者子活,数乳者子死。何则?疏而气渥,子坚强;数而气薄,子软弱也。怀子而前已产子死,则谓所怀不活。名之曰怀,其意以为已产之子死,故感伤之子失其性矣。所产子死、&127;所怀子凶者,字乳亟数,气薄不能成也。虽成人形体,则易感伤,独先疾病,病独不治。

  

  百岁之命,是其正也。不能满百者,虽非正,犹为命也。譬犹人形一丈,正形也。名男子为丈夫,尊公妪为丈人。不满丈者,失其正也。虽失其正,犹乃为形也。夫形不可以不满丈之故谓之非形,犹命不可以不满百之故谓之非命也。非天有长短之命,而人各有禀受也。由此言之,人受气命于天,卒与不卒,同也。语曰:“图王不成,其弊可以霸。”霸者,王之弊也。霸本当至于王,犹寿当至于百也。不能成王,退而为霸。不能至百,消而为夭。王霸同一业,优劣异名。寿夭或一气,长短殊数。何以知不满百为夭者?百岁之命也,以其形体小大长短同一等也。百岁之身,五十之体,无以异也。身体不异,血气不殊。鸟兽与人异形,故其年寿与人殊数。

  

  何以明人年以百为寿也?

  

  世间有矣。儒者说曰:太平之时,人民侗长百岁左右,气和之所生也。《尧典》曰:“朕在位七十载,求禅得舜。”舜征三十岁在位。尧退而老,八岁而终,至殂落九十八岁。未在位之时,必已成人,今计数百有余矣。又曰:“舜生三十,征用三十,在位五十载,陟方乃死。”

  

  适百岁矣。

  

  文王谓武王曰:“我百,尔九十。吾与尔三焉。”文王九十七而薨,武王九十三而崩。周公,武王之弟也,兄弟相差不过十年。武王崩,周公居摄七年,复政退老,出入百岁矣。邵公,周公之兄也,至康王之时,尚为太保,出入百有余岁矣。圣人禀和气,故年命得正数。气和为治平,故太平之世多长寿人。百岁之寿,盖人年之正数也,犹物至秋而死,物命之正期也。物先秋后秋,则亦如人死或增百岁或减百也。先秋后秋为期,增百减百为数。物或出地而死,犹人始生而夭也。物或逾秋不死,亦如人年多度百至于三百也。传称老子二百余岁,邵公百八十,高宗享国百年,周穆王享国百年。并未享国之时,皆出百三十四十岁矣。

  

  论衡卷第二

  

  幸偶篇

  

  凡人操行有贤有愚,及遭祸福,有幸有不幸;举事有是有非,及触赏罚,有偶有不偶。并时遭兵,隐者不中。同日被霜,蔽者不伤。中伤未必恶,隐蔽未必善。隐蔽幸,中伤不幸。俱欲纳忠,或赏或罚;并欲有益,或信或疑。赏而信者未必真,罚而疑者未必伪。赏、信者偶,罚、疑不偶也。

  

  孔子门徒七十有余,颜回蚤夭。孔子曰:“不幸短命死矣!”短命称不幸,则知长命者幸也,短命者不幸也。服圣贤之道,讲仁义之业,宜蒙福佑。伯牛有疾,亦复颜回之类,俱不幸也。蝼蚁行于地,人举足而涉之。足所履,蝼蚁死;足所不蹈,全活不伤。火燔野草,车轹所致,火所不燔,俗或喜之,名曰幸草。夫足所不蹈,火所不及,未必善也。〔足〕举火行,有适然也。由是以论,痈疽之发,亦一实也。气结阏积,聚为痈;溃为疽创,流血出脓,岂痈疽所发,身之善穴哉?营卫之行,遇之通也。蜘蛛结网,蜚虫过之,或脱或获;猎者张罗,百兽群扰,或得或失;渔者罾江河之鱼,或存或亡;或奸盗大辟而不知,或罚赎小罪而发觉:灾气加人,亦此类也。不幸遭触而死,幸者免脱而生,不幸者不侥幸也。

  

  孔子曰:“人之生也直,罔之生也幸。”则夫顺道而触者为不幸矣。立岩墙之下,为坏所压;蹈岸之上,为崩所坠,轻遇无端,故为不幸。鲁城门久朽欲顿,孔子过之,趋而疾行。左右曰:“久矣。”孔子曰:“恶其久也。”孔子戒慎已甚,如过遭坏,可谓不幸也。故孔子曰:“君子有不幸而无有幸,小人有幸而无不幸。”又曰:“君子处易以俟命,小人行险以侥幸。”

  

  佞幸之徒,闳〔孺〕、籍孺之辈,无德薄才,以色称媚,不宜爱而受宠,不当亲而得附,非道理之宜。故太史公为之作传,邪人反道而受恩宠,与此同科,故合其名谓之佞幸。无德受恩,无过遇祸,同一实也。俱禀元气,或独为人,或为禽兽;并为人,或贵或贱,或贫或富;富或累金,贫或乞食,贵至封侯,贱至奴仆,非天禀施有左右也,人物受性有厚薄也。俱行道德,祸福不钧;并为仁义,利害不同。晋文修文德,徐偃行仁义,文公以赏赐,偃王以破灭。

  

  鲁人为父报仇,安行不走,追者舍之;牛缺为盗所夺,和意不恐,盗还杀之。文德与仁义同,不走与不恐等,然文公、鲁人得福,偃王、牛缺得祸者,文公、鲁人幸,而偃王、牛缺不幸也。韩昭侯醉卧而寒,典冠加之以衣,觉而问之,知典冠爱己也,以越职之故,加之以罪,卫之骖乘者见御者之过,从后呼车,有救危之义,不被其罪。夫骖乘之呼车,典冠之加衣,同一意也。加衣恐主之寒,呼车恐君之危,仁惠之情,俱发于心。然而于韩有罪,于卫为忠,骖乘偶,典冠不偶也。

  

  非唯人行,物亦有之。长数仞之竹,大连抱之木,工技之人裁而用之,或成器而见举持,或遗材而遭废弃。非工技之人有爱憎也,刀斧如有偶然也。蒸谷为饭,酿饭为酒。酒之成也,甘苦异味;饭之熟也,刚柔殊和。非庖厨酒人有意异也,手指之调有偶适也。调饭也殊筐而居,甘酒也异器而处,虫堕一器,酒弃不饮;鼠涉一筐,饭捐不食。夫百草之类,皆有补益,遭医人采掇,成为良药;或遗枯泽,为火所烁。等之金也,或为剑戟,或为锋。同之木也,或梁于宫,或柱于桥。俱之火也,或烁脂烛,或燔枯草。均之土也,或基殿堂,或涂轩户。皆之水也,或溉鼎釜,或澡腐臭。物善恶同,遭为人用,其不幸偶,犹可伤痛,况含精气之徒乎!

  

  虞舜圣人也,在世宜蒙全安之福。父顽母,弟象敖狂,无过见憎,不恶而得罪,不幸甚矣。孔子,舜之次也。生无尺土,周流应聘,削迹绝粮。俱以圣才,并不幸偶。舜尚遭尧受禅,孔子已死于阙里。以圣人之才,犹不幸偶,庸人之中,被不幸偶,祸必众多矣。

  

  命义篇

  

  墨家之论,以为人死无命。儒家之议,以为人死有命。言有命者,见子夏言“死生有命,富贵在天。”言无命者,闻历阳之都一宿沉而为湖;秦将白起坑赵降卒于长平之下,四十万众同时皆死;春秋之时,败绩之军,死者蔽草,尸且万数;饥馑之岁,饿者满道,温气疫疠,千户灭门。如必有命,何其秦、齐同也?

  

  言有命者曰:“夫天下之大,人民之众,一历阳之都,一长平之坑,同命俱死,未可怪也。命当溺死,故相聚于历阳;命当压死,故相积于长平。”“犹高祖初起,相工入丰、沛之邦,多封侯之人矣,未必老少男女俱贵而有相也。卓砾时见,往往皆然。而历阳之都男女俱没,长平之坑老少并陷,万数之中,必有长命未当死之人。遭时衰微,兵革并起,不得终其寿。人命有长短,时有盛衰,衰则疾病,被灾蒙祸之验也。”

  

  宋、卫、陈、郑同日并灾,四国之民必有禄盛未当衰之人,然而俱灭,国祸陵之也。故国命胜人命,寿命胜禄命。人有寿夭之相,亦有贫富贵贱之法,俱见于体。故寿命修短皆禀于天,骨法善恶皆见于体。命当夭折,虽禀异行,终不得长;禄当贫贱,虽有善性,终不得遂。项羽且死,顾谓其徒曰:“吾败乃命,非用兵之过。”此言实也。实者,项羽用兵过于高祖,高祖之起,有天命焉。国命系于众星,列宿吉凶,国有祸福;众星推移,人有盛衰。人之有吉凶,犹岁之有丰耗。命有衰盛,物有贵贱。一岁之中,一贵一贱;一寿之间,一衰一盛。物之贵贱,不在丰耗;人之衰盛,不在贤愚。子夏曰“死生有命,富贵在天”,而不曰“死生在天,富贵有命”者,何则?死生者,无象在天,以性为主,禀得坚强之性,则气渥厚而体坚强,坚强则寿命长,寿命长则不夭死;禀性软弱者,气少泊而性羸窳,羸窳则寿命短,短则蚤死。故言有命,命则性也。至于富贵所禀,犹性所禀之气,得众星之精。众星在天,天有其象。得富贵象则富贵,得贫贱象则贫贱,故曰在天。在天如何?天有百官,有众星。天施气,而众星布精,天所施气,众星之气在其中矣。人禀气而生,含气而长,得贵则贵,得贱则贱;贵或秩有高下,富或资有多少,皆星位尊卑小大之所授也。故天有百官,天有众星,地有万民,五帝、三王之精。天有王梁、造父,人亦有之,禀受其气,故巧于御。

  

  传曰:“说命有三,一曰正命,二曰随命,三曰遭命。”正命,谓本禀之自得吉也。性然骨善,故不假操行以求福而吉自至,故曰正命。

  

  随命者,戳力操行而吉福至,纵情施欲而凶祸到,故曰随命。遭命者,行善得恶,非所冀望,逢遭于外,而得凶祸,故曰遭命。凡人受命,在父母施气之时,已得吉凶矣。夫性与命异,或性善而命凶,或性恶而命吉。

  

  操行善恶者,性也;祸福吉凶者,命也。或行善而得祸,是性善而命凶;或行恶而得福,是性恶而命吉也。性自有善恶,命自有吉凶。使命吉之人,虽不行善,未必无福;凶命之人,虽勉操行,未必无祸。孟子曰:“求之有道,得之有命。”性善乃能求之,命善乃能得之。性善命凶,求之不能得也。行恶者,祸随而至。而盗跖、庄横行天下,聚党数千,攻夺人物,断斩人身,无道甚矣,宜遇其祸,乃以寿终。夫如是,随命之说,安所验乎?遭命者,行善于内,遭凶于外也。若颜渊、伯牛之徒,如何遭凶?颜渊、伯牛,行善者也,当得随命,福佑随至,何故遭凶?颜渊困于学,以才自杀,伯牛空居而遭恶疾。及屈平、伍员之徒,尽忠辅上,竭王臣之节,而楚放其身,吴烹其尸。行善当得随命之福,乃触遭命之祸,何哉?言随命则无遭命,言遭命则无随命,儒者三命之说,竟何所定?且命在初生,骨表着见。今言随操行而至,此命在末,不在本也;则富贵贫贱皆在初禀之时,不在长大之后,随操行而至也。正命者至百而死;随命者五十而死;遭命者初禀气时遭凶恶也,谓妊娠之时遭得恶也,或遭雷雨之变,长大夭死:此谓三命。

  

  亦有三性:有正,有随,有遭。正者,禀五常之性也;随者,随父母之性;遭者,遭得恶物象之故也。故妊妇食兔,子生缺唇。《月令》曰:“是月也,雷将发声。”有不戒其容者,生子不备,必有大凶,喑聋跛盲。气遭胎伤,故受性狂悖。羊舌似我初生之时,声似豺狼,长大性恶,被祸而死。在母身时,遭受此性,丹朱、商均之类是也。性命在本,故《礼》有胎教之法:子在身时,席不正不坐,割不正不食,非正色目不视,非正声耳不听。

  

  及长,置以贤师良傅,教君臣父子之道,贤不肖在此时矣。受气时,母不谨慎,心妄虑邪,则子长大,狂悖不善,形体丑恶。素女对黄帝陈五女之法,非徒伤父母之身,乃又贼男女之性。

  

  人有命,有禄,有遭遇,有幸偶。命者,贫富贵贱也;禄者,盛衰兴废也。以命当富贵,遭当盛之禄,常安不危;以命当贫贱,遇当衰之禄,则祸殃乃至,常苦不乐。遭者,遭逢非常之变,若成汤囚夏台,文王厄牖里矣。

  

  以圣明之德,而有囚厄之变,可谓遭矣。变虽甚大,命善禄盛,变不为害,故称遭逢之祸。晏子所遭,可谓大矣。直兵指胸,白刃如颈,蹈死亡之地,当剑戟之锋,执死得生还。

  

  命善禄盛,遭逢之祸,不能害也。历阳之都,长平之坑,其中必有命善禄盛之人,一宿同填而死。遭逢之祸大,命善禄盛不能却也。譬犹水火相更也,水盛胜火,火盛胜水。〔遇者〕,遇其主而用也。虽有善命盛禄,不遇知己之主,不得效验。幸者,谓所遭触得善恶也。获罪得脱,幸也。无罪见拘,不幸也。执拘未久,蒙令得出,命善禄盛,夭灾之祸不能伤也。偶(也)〔者〕,谓事君也。以道事君,君善其言,遂用其身,偶也。行与主乖,退而远,不偶也。退远未久,上官录召,命善禄盛,不偶之害不能留也。

  

  故夫遭遇幸偶,或与命禄并,或与命离。遭遇幸偶,遂以成完;遭遇不幸偶,遂以败伤,是与命并者也。中不遂成,善转为恶,若是与命禄离者也。故人之在世,有吉凶之性命,有盛衰之祸福,重以遭遇幸偶之逢,获从生死而卒其善恶之行,得其胸中之志,希矣。

  

  无形篇

  

  人禀元气于天,各受寿夭之命,以立长短之形,犹陶者用土为簋廉,冶者用铜为矣。器形已成,不可小大;人体已定,不可减增。用气为性,性成命定。体气与形骸相抱,生死与期节相须。形不可变化,命不可减加。以陶冶言之,人命短长,可得论也。

  

  或难曰:“陶者用埴为簋廉,簋廉壹成,遂至毁败,不可复变。若夫冶者用铜为,虽已成器,犹可复烁。可得为尊,尊不可为簋。人禀气于天,虽各受寿夭之命,立以形体,如得善道神药,形可变化,命可加增。”

  

  曰:冶者变更成器,须先以火燔烁,乃可大小短长。人冀延年,欲比于铜器,宜有若炉炭之化,乃易形;形易,寿亦可增。人何由变易其形,便如火烁铜器乎?《礼》曰:“水潦降,不献鱼鳖。”何则?雨水暴下,虫蛇变化,化为鱼鳖。离本真暂变之虫,臣子谨慎,故不敢献。人愿身之变,冀若虫蛇之化乎?夫虫蛇未化者,不若不化者。虫蛇未化,人不食也;化为鱼鳖,人则食之。食则寿命乃短,非所冀也。岁月推移,气变物类,虾蟆为鹑,雀为蜃蛤。人愿身之变,冀若鹑与蜃蛤鱼鳖之类也?人设捕蜃蛤,得者食之。虽身之不化,寿命不得长,非所冀也。鲁公牛哀寝疾七日,变而成虎。鲧殛羽山,化为黄能。愿身变者,冀牛哀之为虎,鲧之为能乎?则夫虎、能之寿,不能过人。天地之性,人最为贵。变人之形,更为禽兽,非所冀也。凡可冀者,以老翁变为婴儿,其次白发复黑,齿落复生,身气丁强,超乘不衰,乃可贵也。徒变其形,寿命不延,其何益哉?

  

  且物之变随气,若应政治,有所象为。非天所欲寿长之鼓,变易其形也,又非得神草珍药食之而变化也。人恒服药固寿,能增加本性,益其身年也。遭时变化,非天之正气、人所受之真性也。天地不变,日月不易,星辰不没,正也。人受正气,故体不变。时或男化为女,女化为男,由高岸为谷,深谷为陵也。应政为变,为政变,非常性也。汉兴,老父授张良书,已化为石。是以石之精,为汉兴之瑞也。犹河精为人持璧与秦使者,秦亡之征也。蚕食桑老,绩而为茧,茧又化而为蛾;蛾有两翼,变去蚕形。蛴螬化为复育,复育转而为蝉;蝉生两翼,不类蛴螬。凡诸命蠕蜚之类,多变其形,易其体。至人独不变者,禀得正也。生为婴儿,长为丈夫,老为父翁。从生至死,未尝变更者,天性然也。天性不变者,不可令复变;变者,不可不变。若夫变者之寿,不若不变者。人欲变其形,辄增益其年,可也;如徒变其形而年不增,则蝉之类也,何谓人愿之?

  

  龙之为虫,一存一亡,一短一长。龙之为性也,变化斯须,辄复非常。由此言之,人,物也,受不变之刑,〔形〕不可变更,年不可增减。

  

  传称高宗有桑谷之异。悔过反政,享福百年,是虚也。传言宋景公出三善言,荧惑却三舍,延年二十一载,是又虚也。又言秦缪公有明德,上帝赐之十九年,是又虚也。称赤松、王乔好道为仙,度世之死,是又虚也。假令人生立形谓之甲,终老至死,常守甲形,如好道为仙,未有使甲变为乙者也。夫形不可变更,年不可减增。何则?

  

  形、气、性,天也。形为春,气为夏。人以气为寿,形随气而动。气性不均,则于体不同。牛寿半马,马寿半人,然则牛马之形与人异矣。禀牛马之形,当自得牛马之寿;牛马之不变为人,则年寿亦短于人。世称高宗之徒,不言其身形变异。而徒言其增延年寿,故有信矣。

  

  形之血气也,犹囊之贮粟米也。一石,囊之高大亦适一石。如损益粟米,囊亦增减。人以气为寿,气犹粟米,形犹囊也。增减其寿,亦当增减其身,形安得如故?如以人形与囊异,气与粟米殊,更以苞瓜喻之。苞瓜之汁,犹人之血也;其肌,犹肉也。试令人损益苞瓜之汁,令其形如故,耐为之乎?人不耐损益苞瓜之汁,天安耐增减人之年?人年不可增减,高宗之徒谁益之者?而云增加。如言高宗之徒,形体变易,其年亦增,乃可信也。今言年增,不言其体变,未可信也。何则?人禀气于天,气成而形立,则命相须以至终死。形不可变化,年亦不可增加。以何验之?人生能行,死则僵仆,死则气(减)〔灭〕形消而坏。

  

  禀生人形,不可得变,其年安可增?人生至老,身变者,发与肤也。人少则发黑,老则发白,白久则黄。发之变,形非变也。人少则肤白,老则肤黑,黑久则黯,若有垢矣。发黄而肤为垢,故《礼》曰:“黄无疆。”发〔肤〕变异,故人老寿迟死,骨肉不可变更,寿极则死矣。五行之物,可变改者,唯土也。埏以为马,变以为人,是谓未入陶灶更火者也。如使成器,入灶更火,牢坚不可复变。今人以为天地所陶冶矣,形已成定,何可复更也?

  

  图仙人之形,体生毛,臂变为翼,行于云则年增矣,千岁不死。此虚图也。世有虚语,亦有虚图。假使之然,蝉蛾之类,非真正人也。海外三十五国,有毛民羽民,羽则揖矣。毛羽之民土形所出,非言为道身生毛羽也。禹、益见西王母,不言有毛羽。不死之民,亦在外国,不言有毛羽。毛羽之民,不言之死;不死之民,不言毛羽。毛羽未可以效不死,仙人之有翼,安足以验长寿乎?

  

  率性篇

  

  论人之性,定有善有恶。其善者,固自善矣;其恶者,故可教告率勉,以之为善。凡人君父审观臣子之性,善则养育劝率,无令近恶;近恶则辅保禁防,令渐于恶,善渐于恶,恶化于善,成为性行。召公戒成曰:“今王初服厥命,于戏!若生子罔不在厥初生。”生子谓十五子,初生意于善,终以善;初生意于恶,终以恶。《诗》曰:“彼姝者子,何以与之?”传言:譬犹练丝,染之蓝则青,染之丹则赤。

  

  十五之子其犹丝也,其有所渐化为善恶,犹蓝丹之染练丝,使之为青赤也。青赤一成,真色无异。是故扬子哭岐道,墨子哭练丝也。盖伤离本,不可复变也。人之性,善可变为恶,恶可变为善,犹此类也。逢生麻间,不扶自直;白纱入缁,不(练)〔染〕自黑。彼蓬之性不直,纱之质不黑;麻扶缁染,使之直黑。夫人之性,犹蓬纱也,在所渐染而善恶变矣。

  

  王良、造父称为善御,(不)能使不良为良也。如徒能御良,其不良者不能驯服,此则驵工庸师服驯技能,何奇而世称之?故曰:王良登车,马不罢驽;尧、舜为政,民无狂愚。传曰:“尧、舜之民可比屋而封,桀、纣之民可比屋而诛。”斯民也,三代所以直道而行也。

  

  圣主之民如彼,恶主之民如此,竟在化不在性也。闻伯夷之风者,贪夫廉而懦夫有立志;闻柳下惠之风者,薄夫敦而鄙夫宽。徒闻风名,犹或变节,况亲接形面相敦告乎!孔门弟子七十之徒,皆任卿相之用,被服圣教,文才雕琢,知能十倍,教训之功而渐渍之力也。未入孔子之门时,闾巷常庸无奇,其尤甚不率者,唯子路也。世称子路无恒之庸人,未入孔门时,戴鸡佩豚,勇猛无礼,闻诵读之声,摇鸡奋豚,扬唇吻之音,聒贤圣之耳,恶至甚矣。孔子引而教之,渐渍磨砾,阖导牖进,猛气消损,骄节屈折,卒能政事,序在四科。斯盖变性使恶为善之明效也。夫肥沃,土地之本性也。肥而沃者性美,树稼丰茂。而者性恶,深耕细锄,厚加粪壤,勉致人功,以助地力,其树稼与彼肥沃者相似类也。地之高下,亦如此焉。以锸凿地,以增下,则其下与高者齐;如复增锸,则夫下者不徒齐者也,反更为高,而其高者反为下。使人之性有善有恶,彼地有高有下,勉致其教令之善,则将善者同之矣。善以化渥,酿其教令,变更为善。善则且更宜反过于往善,犹下地增加锸更崇于高地也。赐不受命而货殖焉,赐本不受天之富命所加,货财积聚,为世富人者,得货殖之朮也。夫得其朮,虽不受命,犹自益饶富。性恶之人,益不禀天善性,得圣人之教,志行变化。世称利剑有千金之价。棠溪、鱼肠之属,龙泉、太阿之辈,其本铤,山中之恒铁也。冶工锻炼,成为利,岂利剑之锻与炼乃异质哉?工良师巧,炼一数至也。试取东下直一金之剑,更熟锻炼,足其火,&127;齐其,犹千金之剑也。夫铁石天然,尚为锻炼者变易故质,况人含五常之性,贤圣未之熟锻炼耳,奚患性之不善哉?古贵良医者,能知笃剧之病所从生起,而以针药治而已之。如徒知病之名,而坐观之,何以为奇?夫人有不善,则乃性命之疾也,无其教治,而欲令变更,岂不难哉!

  

  天道有真伪。真者固自与天相应,伪者人加知巧,亦与真者无以异也。何以验之?《禹贡》曰“琳琅”者,此则土地所生,真玉珠也。

  

  然而道人消烁五石,作五色之玉,比之真玉,光不殊别,兼鱼蚌之珠,与《禹贡》琳皆真玉珠也。然而随侯以药作珠,精耀如真,道士之教至,知巧之意加也。阳遂取火于天,五月丙午日中之时,消炼五石,铸以为器,磨砾生光,仰以向日,则火来至。

  

  (比)〔此〕真取火之道也。今妄以刀剑之钩月,摩拭朗白,仰以向日,亦得火焉。夫钩月非阳遂也,所以耐取火者,摩拭之所致也。今夫性恶之人,使与性善者同类乎,可率勉之令其为善;使之异类乎,亦可令与道人之所铸玉、随侯之所作珠、人之所摩刀剑钩月焉,教导以学,渐渍以德,亦将日有仁义之操。黄帝与炎帝争为天子,教熊、罴、貔、虎以战于阪泉之野,三战得志,炎帝败绩。尧以天下让舜,鲧为诸侯,欲得三公,而尧不听,怒其猛兽,欲以为乱,比兽之角可以为城,举尾以为旌,奋心盛气,阻战为强。夫禽兽与人殊形,犹可命战,况人同类乎!推此以论,百兽率舞,潭鱼出听,六马仰秣,不复疑矣。异类以殊为同,同类以钧为异,所由不在于物,在于人也。凡含血气者,教之所以异化也。三苗之民,或贤或不肖,尧、舜齐之,恩教加也。

  

  楚、越之人,处庄、岳之间,经历岁月,变为舒缓,风俗移也。故曰:齐舒缓,秦慢易,楚促急,燕戆投。以庄、岳言之,四国之民,更相出入,久居单处,性必变易。

  

  夫性恶者,心比木石。木石犹为人用,况非木石?在君子之迹,庶几可见。有痴狂之疾,歌啼于路,不晓东西,不睹燥湿,不觉疾病,不知饥饱,性已毁伤,不可如何。前无所观,却无所畏也。是故王法不废学校之官,不除狱理之吏,欲令凡众见礼仪之教。学校勉其前,法禁防其后,使丹朱之志亦将可勉。何以验之?三军之士,非能制也;勇将率勉,视死如归。且阖庐尝试其士五湖之侧,皆加刃于肩,血流至地。句践亦试其士于寝宫之庭,赴火死者,不可胜数。夫刃火,非人性之所贪也,二主激率,念不顾生。是故军之法,轻刺血。孟贲勇也,闻军令惧。是故叔孙通制定礼仪,拔剑争功之臣,奉礼拜伏,初骄倨而后逊顺,教威德,变易性也。不患性恶,患其不服圣教,自遇而以生祸也。

  

  豆麦之种与稻梁殊,然食能去饥。小人君子禀性异类乎?譬诸五谷皆为用,实不异而效殊者,禀气有厚泊,故性有善恶也。残则(授)〔受〕(不)仁之气泊,而怒则禀勇渥也。仁泊则戾而少(愈)〔慈〕,勇渥则猛而无义,而又和气不足,喜怒失时,计虑轻愚,妄行之人,罪故为恶。人受五常,含五脏,皆具于身。禀之泊少,故其操行不及善人,犹〔酒〕或厚或泊也。非厚与泊殊其酿也,曲孽多少使之然也。是故酒之泊厚,同一曲孽;人之善恶,共一元气,气有少多,鼓性有贤愚。

  

  西门豹急,佩韦以自缓;董安于缓,带弦以自促。急之与缓,俱失中和,然而韦弦附身,成为完具之人。能纳韦弦之教,补接不足,则豹、安于之名,可得参也。贫劣宅屋不具墙壁宇(达)〔闼〕,人指訾之。如财货富愈,起屋筑墙,以自蔽鄣,为人具宅,人弗复非。魏之行田百亩,邺独二百,西门豹灌以漳水,成为膏腴,则亩收一锺。夫人之质犹邺田,道教犹漳水也。患不能化,不患人性之难率也。雒阳城中之道无水,水工激上洛中之水,日夜驰流,水工之功也。由此言之,迫近君子,而仁义之道数加于身,孟母之徙宅,盖得其验。人间之水污浊,在野外者清洁,俱为一水,源从天涯,或浊或清,所在之势使之然也。南越王赵佗,本汉贤人也,化南夷之俗,背畔王制,椎髻箕坐,好之若性。陆贾说以汉德,惧以圣威,蹶然起坐,心觉改悔,奉制称蕃,其于椎髻箕坐也,恶之若性。前则若彼,后则若此。由此言之,亦在于教,不独在性也。

  

  吉验篇

  

  凡人禀贵命于天,必有吉验见于地。见于地,故有天命也。验见非一,或以人物,或以祯祥,或以光气。

  

  传言黄帝妊二十而生,生而神灵,弱而能言。长大率诸侯,诸侯归之。教熊、罴战,以伐炎帝,炎帝败绩。性与人异,故在母之身留多十月;命当为帝,故能教物,物为之使。尧体就之如日,望之若云。洪水滔天,蛇龙为害,尧使禹治水,驱蛇龙,水治东流,蛇龙潜处。有殊奇之骨,故有诡异之验;有神灵之命,故有验物之效;天命当贵,故从唐侯入嗣帝后之位。

  

  舜未逢尧,鳏在侧陋。瞽瞍与象,谋欲杀之:使之完廪,火燔其下;令之浚井,土掩其上。舜得下廪,不被火灾;穿井旁出,不触土害。尧闻征用,试之于职。官治职修,事无废乱;使入大麓之野,虎狼不搏,蝮蛇不噬;逢烈风疾雨,行不迷惑。夫人欲杀之,不能害之;毒螫之野,禽虫不能伤,卒受帝命,践天子祚。

  

  后稷之(时)〔母〕,履大人迹,或言衣帝喾之服,坐息帝喾之处,妊身;怪而弃之隘巷,牛马不敢践之,置之冰上,鸟以翼覆之,庆集其身。母知其神怪,乃收养之。长大佐尧,位至司马。乌孙王号昆莫,匈奴攻杀其父,而昆莫生,弃于野,乌衔肉往食之。单于怪之,以为神而收长。及壮,使兵,数有功。单于乃复以其父之民予昆莫,命令长守于西城。

  

  夫后稷不当弃,故牛马不践,鸟以羽翼覆爱其身。昆莫不当死,故乌衔肉就而食之。北夷橐离国王侍婢有娠,王欲杀之。婢对曰:“有气大如鸡子,从天而下,我故有娠”。后产子,捐于猪溷中,猪以口气嘘之,不死;复徙置马栏中,欲使马借杀之,马复以口气嘘之,不死。王疑以为天子,令其母收取奴畜之,名东明,令牧牛马。东明善射,王恐夺其国也,欲杀之。东明走,南至掩水,以弓击水,鱼鳖浮为桥。东明得渡,鱼鳖解散,追兵不得渡,因都王夫余。故北夷有夫余国焉。

  

  东明之母初妊时,见气从天下,及生,弃之,猪马以气吁之而生之。长大,王欲杀之,以弓击水,鱼鳖为桥。天命不当死,故有猪马之救;命当都王夫余,故有鱼鳖为桥之助也。伊尹且生之时,其母梦人谓已曰:“臼出水,疾东走。”母顾明旦视臼出水,即东走十里,顾其乡皆为水矣。伊尹命不当没,故其母感梦而走。推此以论,历阳之都,其策命若伊尹之类,必有先时感动在他地之效。

  

  齐襄公之难,桓公为公子,与子纠争立。管仲辅子纠,鲍叔佐桓公。管仲与桓公争,引弓射之,中其带钩。夫人身长七尺,带约其要,钩挂于带,在身所掩不过一寸之内,既微小难中,又滑泽靡,锋刃中钩者,莫不蹉跌。管仲射之,正中其钩中,矢触因落,不跌中旁肉。命当富贵,有神灵之助,故有射钩不中之验。楚共王有五子:子招、子圉、子干、子晰、弃疾。五人皆有宠,共王无适立,乃望祭山川,请神决之。乃与巴姬埋璧于太室之庭,令五子齐而入拜。康王跨之;子圉肘加焉;子干、子晰皆远之;弃疾弱,抱而入,再拜皆压纽。故共王死,招为康王,至子失之;圉为灵王,及身而弒;子干为王,十有余日;子晰不立,又惧诛死,皆绝无后。弃疾后立,竟续楚祀,如其神符。其王日之长短,与拜去璧远近相应也。夫璧在地中,五子不知,相随入拜,远近不同,压纽若神将教跽之矣。晋屠岸贾作难,诛赵盾之子朔死,其妻有遗腹子。

  

  及岸贾闻之,索于宫,母置儿于裤中,祝曰:“赵氏宗灭乎,若当啼。即不灭,若无声。”

  

  及索之而终不啼,遂脱得活。程婴(齐)〔赍〕负之,匿于山中。至景公时,韩厥言于景公。景公乃与韩厥共立赵孤,续赵氏祀,是为文子。当赵孤之无声,若有掩其口者矣。由此言之,赵文子立,命也。

  

  高皇帝母曰刘媪,尝息大泽之陂,梦与神遇。是时,雷电晦冥,蛟龙在上。及生而有美。性好用酒,尝从王媪、武负贳酒,饮醉,止卧,媪、负见其身常有神怪。每留饮醉,酒售数倍。后行泽中,手崭大蛇,一妪当道而哭,云:“赤帝子杀吾子。”此验既着闻矣。秦始皇帝常曰:“东南有天子气”。于是东游以厌当之。高祖之(气)〔起〕也,与吕后隐于芒、山泽间。吕后与人求之,见其上常有气直起,往求辄得其处。后与项羽约:先入秦关王之。高祖先至,项羽怨恨,范增曰:“吾令人望其气,气皆为龙,成五采,此皆天子之气也。急击之”。高祖往谢项羽。羽与亚父谋杀高祖,使项庄拔剑起舞。项伯知之,因与项庄俱起。每剑加高祖之上,项伯辄以身覆高祖之身,剑遂不得下,杀势不得成。会有张良、樊哙之救,卒得免脱,遂王天下。初妊身有蛟龙之神;既生,酒舍见云气之怪;夜行斩蛇,蛇妪悲哭;始皇、吕后,望见光气;项羽谋杀,项伯为蔽,谋遂不成,遭得良、哙,盖富贵之验,气见而物应、人助辅援也。窦太后弟名曰广国,年四五岁,家贫,为人所掠卖。其家不知其所在,传卖十余家。至宜阳,为其主人入山作炭。暮寒,卧炭下,百余人炭崩尽压死,广国独得脱。自卜数日当为侯,从其家之长安,闻窦皇后新立,家在清河观津,乃上书自陈。窦(太)〔皇〕后言于(景)〔文〕帝,召见问其故,果是,乃厚赐之。(文)〔景〕帝立,拜广国为章武侯。夫积炭崩,百余人皆死,广国独脱,命当富贵,非徒得活,又封为侯。虞子大,陈留东()〔昏〕人也,其生时以夜,适免母身,母见其上若一匹练状,经上天。明以问人,人皆曰:“吉,贵。”气与天通,长大仕宦,位至司徒公。&127;广文伯河东蒲阪人也,其生亦以夜半时,适生,有人从门呼其父名。父出应之,不见人,有一木杖植其门侧,好善异于众,其父持杖入门以示人,人占曰:“吉”。文伯长大学宦,位至广汉太守。文伯当富贵,故父得赐杖。其占者若曰:“杖当子力矣。”

  

光武帝建平元年十二月甲子生于济阳宫后殿第二内中,皇考为济阳令,时夜无火,室内自明。皇考怪之,即召功曹吏充兰,使出问卜工。兰与马下卒苏永俱之卜王长孙所。长孙卜,谓永、兰曰:“此吉事也。毋多言。”是岁,有禾生景天备火中,三本一茎九穗,长于禾一二尺,盖嘉禾也。元帝之初,有凤凰下济阳宫,(P>)故今济阳宫有凤凰庐。始与李父等俱起,到柴界中,遇贼兵,惶惑走济阳旧庐。比到,见光若火正赤,在旧庐道南,光耀憧憧上属天,有顷不见。王莽时,谒者苏伯阿能望气,使过(春)〔舂〕陵,城郭郁郁葱葱。及光武到河北,与伯阿见,问曰:“卿前过(春)〔舂〕陵,何用知其气佳也?”伯阿对曰:“见其郁郁葱葱耳。”盖天命当兴,圣王当出,前后气验,照察明着。继体守文,因据前基,禀天光气,验不足言。创业龙兴,由微贱起于颠沛;若高祖、光武者,曷尝无天人神怪光显之验乎!

编辑:潘瑞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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