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衡卷第三
来源:作者: 2007-05-21 15:17
偶会篇
命,吉凶之主也。自然之道,适偶之数,非有他气旁物厌胜感动使之然也。
世谓子胥伏剑,屈原自沉,子兰、宰诬谗,吴、楚之君冤杀之也。偶二子命当绝,子兰、宰适为谗,而怀王、夫差适信奸也。君适不明,臣适为谗,二子之命偶自不长。二偶三合似若有之,其实自然,非他为也。夏、殷之朝适穷,桀、纣之恶适稔,商、周之数适起,汤、武之德适丰。关龙逢杀,箕子、比干囚死,当桀、纣恶盛之时,亦二子命讫之期也。任伊尹之言,纳吕望之议,汤、武且兴之会,亦二臣当用之际也。人臣命有吉凶,贤不肖之主与之相逢。文王时当昌,吕望命当贵;高宗治当平,傅说德当遂。非文王、高宗为二臣生,吕望、傅说为两君出也。君明臣贤,光曜相察;上修下治,度数相得。
颜渊死,子曰“天丧予”。子路死,子曰“天祝予。”孔子自伤之辞,非实然之道也。孔子命不王,二子寿不长也。不王不长,所禀不同,度数并放,适相应也。二龙之祆当效,周历适椟;褒姒当丧周国,幽王禀性偶恶。非二龙使历王发孽,褒姒令幽王愚惑也。遭逢会遇,自相得也。僮谣之语当验,斗鸡之变适生;鹆之占当应,鲁昭之恶适成。非僮谣致斗竞,鹆招君恶也。期数自至,人行偶合也。尧命当禅舜,丹朱为无道;虞统当传夏,商均行不轨。非舜、禹当得天下,能使二子恶也;美恶是非,适相逢也。
火星与昴星出入,昴星低时火星出,昴星见时火星伏,非火之性厌服昴也,时偶不并,度转乖也。正月建寅,斗魁破申,非寅建使申破也,转运之衡,偶自应也。父殁而子嗣,姑死而妇代,非子妇(代)〔嗣〕代使父姑终殁也,老少年次自相承也。
世谓秋气击杀谷草,谷草不任雕伤而死。此言失实。夫物以春生夏长,秋而熟老,适自枯死,阴气适盛,与之会遇。何以验之?物有秋不死者,生性未极也。人生百岁而终,物生一岁而死。死谓阴气杀之。人终触何气而亡?论者犹或谓鬼丧之。夫人终鬼来,物死寒至,皆适遭也。人终见鬼,或见鬼而不死。物死触寒,或触寒而不枯。坏屋所压,崩崖所坠,非屋精崖气杀此人也。屋老崖沮,命凶之人,遭居适履。月毁于天,螺消于渊。风从虎,云从龙。同类通气,性相感动。若夫物事相遭,吉凶同时,偶适相遇,非气感也。
杀人者罪至大辟。杀者,罪当重;死者,命当尽也。故害气下降,囚命先中;圣王德施,厚禄先逢。是故德令降于殿堂,命长之囚出于牢中。天非为囚未当死,使圣王出德令也。圣王适下赦,拘囚适当免死,犹人以夜卧昼起矣。夜月光尽,不可以作,人力亦倦,欲壹休息;昼日光明,人卧亦觉,力亦复足。非天以日作之,以液息之也;作与日相应,息与夜相得也。
雁鹄集于会稽,去避碣石之寒,来遭民田之毕,蹈履民田,啄食草粮。粮尽食索,春雨适作,避热北去,复之碣石。象耕灵陵,亦如此焉。传曰:“舜葬苍梧,象为之耕;禹葬会稽,鸟为之佃。”失事之实,虚妄之言也。丈夫有短寿之相,娶必得早寡之妻;早寡之妻,嫁亦遇夭折之夫也。世曰:“男女早死者,夫贼妻,妻害夫。”非相贼害,命有然也。使火燃,以水沃之,可谓水贼火。火适自灭,水适自覆,两名各自败,不为相贼。今男女之早夭,非水沃火之比,适自灭覆之类也。贼父之子,妨兄之弟,与此同召。同宅而处,气相加凌,羸瘠消单,至于死亡,(何)〔可〕谓相贼。或客死千里之外,兵烧厌溺,气不相犯,相贼如何?王莽姑(姊)正君许嫁二夫,二夫死,当适赵而王薨。
气未相加,遥贼三家,何其痛也。黄〔次〕公取邻巫之女,卜谓女相贵,故次公位至丞相。其实不然。次公当贵,行与女会;女亦自尊,故入次公门。偶适然自相遭遇,时也。无禄之人,商而无盈,农而无播,非其性贼货而命妨谷也。
命贫,居无利之货;禄恶,殖不滋之谷也。世谓宅有吉凶,徙有岁月。实事则不然。天道难知,假令有命凶之人,当衰之家,治宅遭得不吉之地,移徙适触岁月之忌。一家犯忌,口以十数,坐而死者,必禄衰命泊之人也。推此以论,仕宦进退迁徙,可复见也。时适当退,君用谗口;时适当起,贤人荐己。故仕且得官也,君子辅善;且失位也,小人毁奇。公伯寮诉子路于季孙,孔子称命。鲁人臧仓谗孟子于平公,孟子言天。道未当行,与谗相遇;天未与己,恶人用口。故孔子称命,不怨公伯寮;孟子言天,不尤臧仓,诚知时命当自然也。推此以论,人君治道功化,可复言也。命当贵,时适平;期当乱,禄遭衰。治乱成败之时,与人兴衰吉凶适相遭遇。因此论圣贤迭起,犹此类也。
圣主龙兴于仓卒,良辅超拔于际会。世谓韩信、张良辅助汉王,故秦灭汉兴,高祖得王。夫高祖命当自王,信、良之辈时当自兴,两相遭遇,若故相求。是故高祖起于丰、沛,丰、沛子弟相多富贵,非天以子弟助高祖也,命相小大适相应也。赵简子废太子伯鲁,立庶子无恤。无恤遭贤,命亦当君赵也。世谓伯鲁不肖,不如无恤;伯鲁命当贱,知虑多泯乱也。韩生仕至太傅,世谓赖倪宽。实谓不然。太傅当贵,遭与倪宽遇也。赵武藏于裤中,终日不啼,非或掩其口,阏其声也;命时当生,睡卧遭出也。故军功之侯必斩兵死之头,富家之商必夺贫室之财。削土免侯,罢退令相,罪法明白,禄秩适极。故历气所中,必加命短之人;凶岁所著,必饥虚耗之家矣。
骨相篇
人曰命难知。命甚易知。知之何用?用之骨体。人命禀于天,则有表候以知体。察表候以知命,犹察斗斛以知容矣。表候者,骨法之谓也。传言黄帝龙颜,颛顼戴午,帝喾骈齿,尧眉八采,舜目重瞳,禹耳三漏,汤臂再肘,文王四乳,武王望阳,周公背偻,皋陶马口,孔子反羽。斯十二圣者,皆在帝王之位,或辅主忧世,世所共闻,儒所共说,在经传者较着可信。若夫短书俗记、竹帛胤文,非儒者所见,众多非一。苍颉四目,为黄帝史。晋公子重耳仳胁,为诸侯霸。苏秦骨鼻,为六国相。张仪仳胁,亦相秦、魏。项羽重瞳,云虞舜之后。与高祖分王天下。
陈平贫而饮食之足,貌体佼好,而众人怪之,曰:“平何食而肥?”及韩信为滕公所鉴,免于质,亦以面状有异。面状肥佼,亦一相也。高祖隆准、龙颜、美须,左股有七十二黑子。单父吕公善相,见高祖状貌,奇之,因以其女妻高祖,吕后是也,卒生孝惠(王)〔帝〕、鲁元公主。高祖为泗上亭长,当去归之田,与吕后及两子居田。有一老公过,请饮,因相吕后曰:“夫人,天下贵人也。”令相两子,见孝惠曰:“夫人所以贵者,乃此男也。”相鲁元,曰:“皆贵。”老公去,高祖从外来,吕后言于高祖。高祖追及老公,止使自相。老公曰:“乡者夫人婴儿相皆似君,君相不可言也。”后高祖得天下,如老公言。推此以况,一室之人,皆有富贵之相矣。
类同气钧,性体法相固自相似。异气殊类,亦两相遇。富贵之男娶得富贵之妻,女亦得富贵之男。夫二相不钧而相遇,则有立死;若未相适,有豫亡之祸也。
王莽姑正君许嫁,至期当行时,夫辄死。如此者再,乃献之赵王,赵王未取,又薨。清河南宫大有与正君父稚君善者遇,相君曰:“贵为天下母。”是时,宣帝世,元帝为太子,稚君乃因魏郡都尉纳之太子,太子幸之,生子君上。宣帝崩,太子立,正君为皇后,君上为太子。元帝崩,太子立,是为成帝,正君为皇太后,竟为天下母,夫正君之相当为天下母,而前所许二家及赵王为无天下父之相,故未行而二夫死,赵王薨。是则二夫、赵王无帝王大命,而正君不当与三家相遇之验也。丞相黄次公故为阳夏游徼,与善相者同车俱行,见一妇人年十七八,相者指之曰:“此妇人当大富贵,为封侯者夫人。”次公止车,审视之,相者曰:“今此妇人不富贵,卜书不用也。”次公问之,乃其旁里人巫家子也,即娶以为妻。其后,次公果大富贵,位至丞相,封为列侯。夫次公富贵,妇人当配之,故果相遇,遂俱富贵。使次公命贱,不得妇人为偶,不宜为夫妇之时,则有二夫、赵王之祸。夫举家皆富贵之命,然后乃任富贵之事。骨法形体,有不应者,择必别离死亡,不得久享介福。故富贵之家,役使奴僮,育养牛马,必有与众不同者矣。僮奴则有不死亡之相,牛马则有数字乳之性,田则有种孽速熟之谷,商则有居善疾售之货。是故知命之人,见富贵于贫贱,睹贫贱于富贵。
案骨节之法,察皮肤之理,以审人之性命,无不应者。赵简子使姑布子卿相诸子,莫吉,至翟婢之子无恤,而以为贵。无恤最贤,又有贵相,简子后废太子而立无恤,卒为诸侯,襄子是矣。相工相黥布当先刑而乃王,后竟被刑乃封王。卫青父郑季与杨信公主家僮卫媪通,生青,在建章宫时,钳徒相之,曰:“贵至封侯。”青曰:“人奴之道,得不笞骂足矣!安敢望封侯?”其后青为军吏,战数有功,超封增官,遂为大将军,封为万户侯。周亚夫未封侯之时,许负相之,曰:“君后三岁而入将相,持国秉,贵重矣,于人臣无两。其后九岁而君饿死。”亚夫笑曰:“臣之兄已代侯矣,有如父卒子当代,亚夫何说侯乎?然既巳贵,如负言,又何说饿死?指示我!”许负指其口,有纵理入口,曰:“此饿死法也。”居三岁,其兄绛侯胜有罪,文帝择绛侯子贤者,推亚夫,乃封条侯,续绛侯后。文帝之后六年,匈奴入边,乃以亚夫为将军。至景帝之时,亚夫为丞相,后以疾免。其子为亚夫买工官尚方甲盾五百被可以为葬者,取庸苦之,不与钱。庸知其盗买官器,怨而上告其子。景帝下吏责问,因之食五日,呕血而死。当邓通之幸文帝也,贵在公卿之上,赏赐亿万,与上齐体。相工相之曰:“当贫贱饿死。”
文帝崩,景帝立,通有盗铸钱之罪,景帝考验,通亡,寄死人家,之名一钱。韩太傅为诸生时,借相工五十钱,与之俱入璧雍之中,相璧雍弟子谁当贵者。相工指倪宽曰:“彼生当贵,秩至三公。”韩生谢遣相工,通刺倪宽,结胶漆之交,尽筋力之敬,徙舍从宽,深自附纳之。宽尝甚病,韩生养视如仆状,恩深逾于骨肉。后名闻于天下。倪宽位至御史大夫,州郡丞旨召请,擢用举在本朝,遂至太傅。夫钳徒、许负及相邓通、倪宽之工,可谓知命之工矣。故知命之工,察骨体之证,睹富贵贫贱,犹人见盘盂之器,知所设用也。善器必用贵人,恶器必施贱者;尊鼎不在陪厕之侧,匏瓜不在殿堂之上,明矣。富贵之骨,不遇贫贱之苦;贫贱之相,不遭富贵之乐,亦犹此也。器之盛物,有斗石之量,犹人爵有高下之差也。器过其量,物溢弃遗;爵过其差,死亡不存。论命者如比之于器,以察骨体之法,则命在于身形定矣。
非徒富贵贫贱有骨体也,而操行清浊亦有法理。贵贱贫富,命也。操行清浊,性也。非徒命有骨法,性亦有骨法。唯知命有明相,莫知性有骨法,此见命之表证,不见性之符验也。范蠡去越,自齐遗大夫种书曰: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犬烹。越王为人长颈鸟喙,可与共患难,不可与共容乐。子何不去?”大夫种不能去,称病不朝,赐剑而死。大梁人尉缭说秦始皇以并天下之计,始皇从其册,与人亢礼,衣服饮食与之齐同。缭曰:“秦王为人,隆准长目,鸷膺豺声,少恩,虎视狼心,居约易以下人,得志亦轻视人。我布衣也,然见我,常身自下我。诚使秦王须得志天下,皆为虏矣。不可与交游。”乃亡去。故范蠡、尉缭见性行之证,而以定处来事之实,实有其效,如其法相。
由此言之,性命系于形体明矣。以尺书所载,世所共见,准况古今,不闻者必众多非一,皆有其实。
禀气于天,立形于地,察在地之形,以知在天之命,莫不得其实也。有传孔子相澹台子羽,唐举占蔡泽不验之文,此失之不审,何隐匿微妙之表也?
相或在内,或在外,或在形体,或在声气,察外者遗其内,在形体者亡其声气。孔子适郑,与弟子相失,孔子独立郑东门。郑人或问子贡曰:“东门有人,其头似尧,其项若皋陶,肩类子产。然自腰以下,不及禹三寸,若丧家之狗。”子贡以告孔子,孔子欣然笑曰:“形状未也。如丧家狗,然哉!然哉!”夫孔子之相,郑人失其实。郑人不明,法朮浅也。孔子之失子羽,唐举惑于蔡泽,犹郑人相孔子,不能具见形状之实也。以貌取人,失于子羽;以言取人,失于宰予也。
初禀篇
人生性命当富贵者,初禀自然之气,养育长大,富贵之命效矣。文王得赤雀,武王得白鱼、赤乌。儒者论之,以为雀则文王受命;鱼乌则武王受命;文、武受命于天,天用雀与鱼乌命授之也;天用赤雀命文王,文王不受,天复用鱼乌命武王也。若此者谓本无命于天,修己行善,善行闻天,天乃授以帝王之命也。故雀与鱼乌,天使为王之命也。王所奉以行诛者也。如实论之,非命也。命,谓初所禀得而生也。人生受性,则受命矣。性命俱禀,同时并得,非先禀性,后乃受命也。何以明之?弃事尧为司马,居稷官,故为后稷。曾孙公刘居邰,后徙居。后孙古公甫三子太伯、仲雍、季历,季历生文王昌。昌在襁褓之中,圣瑞见矣。故古公曰:“我世当有兴者,其在昌乎!”于是太伯知之,乃辞之吴,文身断发,以让王季。文王受命,谓此时也,天命在人本矣,太王古公见之早也。此犹为未,文王在母身之中已受命也。王者一受命,内以为性,外以为体。体者,面辅骨法,生而禀之。
吏秩百石以上,王侯以下,郎将大夫以至元士,外及刺史太守,居禄秩之吏,禀富贵之命,生而有表见于面。故许负、姑布子卿辄见其验。仕者随秩迁转,迁转之人或至公卿,命禄尊贵,位望高大。王者尊贵之率,高大之最也,生有高大之命,其时身有尊贵之奇,古公知之,见四乳之怪也。夫四乳,圣人证也。在母身中,禀天圣命,岂长大之后,修行道德,四乳乃生?以四乳论望羊,亦知为胎之时,已受之矣。刘媪息于大泽,梦与神遇,遂生高祖,此时已受命也。光武生于济阳宫,夜半无火,内中光明。军下卒苏永谓公曹史充兰曰:“此吉事也,毋多言。”此时已受命。独谓文王、武王得赤雀、鱼乌乃受命,非也。上天壹命,王者乃兴,不复更命也。得富贵大命,自起王矣。何以验之?富家之翁,资累千金。生有富骨,治生积货,至于年老,成为富翁矣。夫王者,天下之翁也,禀命定于身中,犹鸟之别雄雌于卵壳之中也。卵壳孕而雌雄生,日月至而骨节强,强则雄自率将雌。雄非生长之后,或教使为雄,然后乃敢将雌,此气性刚强自为之矣。夫王者,天下之雄也,其命当王。王命定于怀妊,犹富贵骨生,(有)鸟雄卵成也。非唯人鸟也,万物皆然。草木生于实核,出土为栽蘗,稍生茎叶,成为长短巨细,皆有实核。王者,长巨之最也。朱草之茎如针,紫芝之栽如豆,成为瑞矣。王者禀气而生,亦犹此也。
或曰:“王者生禀天命,及其将王,天复命之,犹公卿以下,诏书封拜,乃敢即位。赤雀鱼乌,上天封拜之命也。天道人事,有相命使之义。自然无为,天之道也。命文以赤雀,武以白鱼,是有为也。管仲与鲍叔分财取多,鲍叔不与,管仲不求。内有以相知,视彼犹我,取之不疑。
圣人起王,犹管之取财也。朋友彼我,无有授与之义;上天自然,有命使之验。是则天道有为,朋友自然也。当汉祖斩大蛇之时,谁使斩者?岂有天道先至,而乃敢斩之哉!勇气奋发,性自然也,夫斩大蛇,诛秦,杀项,同一实也。周之文、武命伐殷,亦一义也。高祖不受命使之将,独谓文、武受雀鱼之命,误矣。”难曰:《康王之诰》曰:“冒,闻于上帝,帝休,天乃大命文王。”如无命,史经何为言天乃大命文王?
所谓大命者,非天乃命文王也,圣人动作,天命之意也,与天合同,若天使之矣。《书》方激劝康叔,勉使为善,故言文王行道,上闻于天,天乃大命之也。《诗》曰:“乃眷西顾,此惟予度。”与此同义。天无头面,眷顾如何?人有顾睨,以人效天,事易见,故曰眷顾。天乃大命文王,眷顾之义,实天之命也。何以验之?夫大人与天地合其德,与日月合其明,与四时合其序,与鬼神合其吉凶,先天而天之违,后天而奉天时。如必须天有命,乃以从事,安得先天而后天乎?以其不待天命,直以心发,故有先天后天之勤。言合天时,故有不违奉天之文。
《论语》曰:“大哉尧之为君,唯天为大,唯尧则之。”王者则天,不违奉天之义也。推自然之性,与天合同。是则所谓大命文王也,自文王意,文王自为,非天驱赤雀,使告文王,云当为王,乃敢起也。然则文王赤雀,及武王白鱼,非天之命昌炽佑也。吉人举事,无不利者。人徒不召而至,瑞物不招而来,黯然谐合,若或使之,出门闻(告)〔吉〕,顾睨见善,自然道也。文王当兴,赤雀适来;鱼跃乌飞,武王偶见:非天使雀至白鱼来也,吉物动飞而圣遇也。白鱼入于王舟,王阳曰:“偶适也。”光禄大夫刘琨前为弘农太守,虎渡何。光武皇帝曰:“偶适自然,非或使之也。”故夫王阳之言适,光武之曰偶,可谓合于自然也。
本性篇
情性者,人治之本,礼乐所由生也。故原情性之极,礼为之防,乐为之节。性有卑谦辞让,故制礼以适其宜;情有好恶喜怒哀乐,故作乐以通其敬。即所以制,乐所为作者,情与性也。昔儒旧生,著作篇章,莫不论说,莫能实定。
周人世硕,以为人性有善有恶,举人之善性,养而致之则善长;性恶,养而致之则恶长。如此,则性各有阴阳,善恶在所养焉。故世子作《养书》一篇。密子贱、漆雕开、公孙尼子之徒,亦论情性,与世子相出入,皆言性有善有恶。
孟子作性善之篇,以为人性皆善,及其不善,物乱之也。谓人生于天地,皆禀善性,长大与物交接者,放纵悖乱,不善日以生矣。若孟子之言,人幼小之时,无有不善也。微子曰“我旧云孩子,王子不出。”
纣为孩子时,微子睹其不善之性。性恶不出众庶,长大为乱不变,故云也。羊舌食我初生之时,叔姬视之,及堂,闻其啼声而还,曰:“其声,豺狼之声也。野心无亲,非是莫灭羊舌氏。隧不肯见。及长,祁胜为乱,食我与焉。
国人杀食我。羊舌氏由是灭矣。纣之恶在孩子之时,食我之乱见始生之声。孩子始生,未与物接,谁令悖者?丹朱(士)〔生〕于唐宫,商均生于虞室。唐、虞之时,可比屋而封,所与接者,必多善矣。二帝之旁,必多贤也。然而丹朱傲,商均虐,并失帝统,历世为戒。且孟子相人眸子焉,心清而眸子了,心浊而眸子。人生目辄了,了禀之于天,不同气也;非幼小之时了,长大与人接,乃更也。性本自然,善恶有质。孟子之言情性,未为实也。然而性善之论,亦有所缘。
或仁或义,性朮乖也。动作趋翔,性识诡也。面色或白或黑,身形或长或短,至老极死,不可变易,天性然也。皆知水土物器形性不同,而莫知善恶禀之异也。一岁婴儿无争夺之心,长大之后,或渐利色,狂心悖行,由此生也。告子与孟子同时,其论性无善恶之分,譬之湍水,决之东则东,决之西则西,夫水无分于东西,犹人无分于善恶也。
夫告子之言,谓人之性与水同也。以性若水,可以水喻性,犹金之为金,水之为水也。人善因善,恶亦因恶。初禀天然之姿,受纯壹之质,故生而兆见,善恶可察。无分于善恶,可推移者,谓中人也,不善不恶,须教成者也。故孔子曰:“中人以上可以语上也,中人以下不可以语上也。”告子之以决水喻者,徒谓中人,不指极善极恶也。孔子曰:“性相近也,习相远也。”夫中人之性,在所习焉。习善而为善,习恶而为恶也。至于极善极恶,非复在习。故孔子曰:“惟上智与下愚不移。”性有善不善,圣化贤教,不能复移易也。孔子道德之祖,诸子之中最卓者也,而曰“上智下愚不移”,故知告子之言,未得实也。夫告子之言,亦有缘也。《诗》曰:“彼姝之子,何以与之?”其传曰:“譬犹练丝,染之蓝则青,染之朱则赤。”夫决水使之东西,犹染丝令之青赤也。
丹朱、商均已染于唐、虞之化矣,然而丹朱傲而商均虐者,至恶之质,不受蓝朱变也。
孙卿有反孟子,作《性恶》之篇,以为人性恶,其善者伪也。性恶者,以为人生皆得恶性也。伪者,长大之后,勉使为善也。若孙卿之言,人幼小无有善也。稷为儿,以种树为戏;孔子能行,以俎豆为弄。石生而坚,兰生而香。禀善气,长大就成,故种树之戏为唐司马,俎豆之弄为周圣师。禀兰石之性,故有坚香之验。夫孙卿之言,未为得实。然而性恶之言,有缘也。一对婴儿,无推让之心,见食,号欲食之;睹好,啼欲玩之。长大之后,禁情割欲,勉励为善矣。刘子政非之曰:“如此,则天无气也。阴阳善恶之相当,则人之为善安从生?”
陆贾曰:“天地生人也,以礼义之性。人能察己所以受命则顺,顺之谓道。”
夫陆贾知人礼义为性,人亦能察所以受命。性善者,不待察而自善;性恶者,虽能察之,犹背礼畔义,义挹于善不能为也。故贪者能言廉,乱者能言治。盗跖非人之窃也,庄刺人之滥也,明能察己,口能论贤,性恶不为,何益于善?陆贾之言未能得实。
董仲舒览孙、孟之书,作情性之说曰:“天之大经,一阴一阳。人之大经,一情一性。性生于阳,情生于阴。
阴气鄙,阳气仁。曰性善者,是见其阳也。谓恶者,是见其阴者也。”若仲舒之言,谓孟子见其阳,孙卿见其阴也。处二家各有见,可也。不处人情性,情性有善有恶,未也。夫人情性同生于阴阳,其生于阴阳,有渥有泊。玉生于石,有纯有驳,性情〔生〕于阴阳,安能纯善?仲舒之言,未能得实。
刘子政曰:“性,生而然者也,在于身而不发。
情,接于物而然者也,出形于外。形外则谓之阳,不发者则谓之阴。”夫子政之言,谓性在身而不发。情接于物,形出于外,故谓之阳;性不发,不与物接,故谓之阴。夫如子政之言,乃谓情为阳、性为阴也;不据本所生起,苟以形出与不发见定阴阳也。必以形出为阳,性亦与物接,造此必于是,颠沛必于是。恻隐,不忍;不忍,仁之气也。卑歉辞让,性之发也。有与接会,故恻隐卑谦,形出于外。谓性在内不与物接,恐非其实。不论性之善恶,徒议外内阴阳,理难以知。且从子政之言,以性为阴,情为阳,夫人禀情,竟有善恶不也?
自孟子以下至刘子政,鸿儒博生,闻见多矣。然而论情性,竟无定是。唯世硕(儒)、公孙尼子之徒,颇得其正。由此言之,事易知,道难论也。酆文茂记,繁如荣华,恢谐剧谈,甘如饴蜜,未必得实。实者,人性有善有恶,犹人才有高有下也。高不可下,下不可高。谓性无善恶,是谓人才无高下也。禀性受命,同一实也。命有贵贱,性有善恶。谓性无善恶,是谓人命无贵贱也。
九州岛田土之性,善恶不均。故有黄赤黑之别,上中下之差。水潦不同,故有清浊之流,东西南北之趋。人禀天地之性,怀五常之气,或仁或义,性朮乖也;动作趋翔,或重或轻,性识诡也;面色或白或黑,身形或长或短,至老极死不可变易,天性然也。余固以孟轲言人性善者,中人以上者也;孙卿言人性恶者,中人以下者也;扬雄言人性善恶混者,中人也。若反经合道,则可以为教;尽性之理,则未也。
物势篇
儒者论曰:“天地故生人。”此言妄也。夫天地合气,人偶自生也。犹夫妇合气,子则自生也。夫妇合气,非当时欲得生子;情欲动而合,合而生子矣。且夫妇不故生子,以知天不故生人也。然则人生于天地也,犹鱼之于渊,饥虱之于人也。因气而生,种类相产,万物生天地之间,皆一实也。传曰:“天地不故生人,人偶自生。”
若此,论事者何故云天地为炉,万物为铜,阴阳为火,造化为工乎?案陶冶者之用烁铜燔器,故为之也。而云天地不故生人,人偶自生耳,可谓陶冶者不故为器而器偶自成乎?夫比不应事,未可谓喻;文不称实,未可谓是也。曰:“是喻人禀气不能纯一,若烁铜之下形,燔器之得火也,非谓天地生人与陶冶同也。”兴喻,人皆引人事,人事有体,不可断绝。以目视头,头不得不动;以手相足,足不得不摇。目与头同形,手与足同体。今夫陶冶者初埴作器,必模范为形,故作之也;燃炭生火,必调和炉灶,故为之也。及铜烁不能皆成,器燔不能尽善,不能故生也。
夫天不能故生人,则其生万物,亦不能故也。天地合气,物偶自生矣。夫耕耘播种,故为之也;及其成与不熟,偶自然也。
何以验之?如天故生万物,当令其相亲爱,不当令之相贼害也。或曰:“五行之气,天生万物。以万物含五行之气,五行之气更相贼害。”
曰:“天自当以一行之气生万物,令之相亲爱,不当令五行之气反使相贼害也。”或曰:“欲为之用,故令相贼害,贼害相成也。故天用五行之气生万物,人用万物作万事。不能相制,不能相使,不相贼害,不成为用。金不贼木,木不成用。火不烁金,金不成器。故诸物相贼相利,含血之虫相胜服、相啮噬、相啖食者,皆五行气使之然也。”曰:“天生万物欲令相为用,不得不相贼害也。则生虎狼蝮蛇及蜂虿之虫,皆贼害人,天又欲使人为之用邪?且一人之身,含五行之气,故一人之行,有五常之操。五常,五行之道也。五藏在内,五行气俱。如论者之言,含血之虫,怀五行之气,辄相贼害。一人之身,胸怀五藏,自相贼也;一人之操,行义之心,自相害也。且五行之气相贼害,含血之虫相胜服,其验何在?”曰:“寅木也,其禽虎也;戍土也,其禽犬也;丑未亦土也,丑禽牛,未禽羊也。木胜土,故犬与牛羊为虎所服也。亥水也,其禽豕也;巳火也,其禽蛇也;子亦水也,其禽鼠也;午亦火也,其禽马也。水胜火,故豕食蛇;火为水所害,故马食鼠屎而腹胀。”曰:“审如论者之言,含血之虫,亦有不相胜之效。午马也,子鼠也,酉鸡也,卯兔也。水胜火,鼠何不逐马?金胜木,鸡何不啄兔?亥豕也,丑牛也。土胜水,牛羊何不杀豕?巳蛇也,申猴也。火胜金,蛇何不食猕猴?猕猴者,畏鼠也。啮噬猴者,犬也。鼠水,猕猴金也。水不胜金,猕猴何故畏鼠也?戍土也,申猴也。土不胜金,猴何故畏犬?东方木也,其星仓龙也。西方金也,其星白虎也。南方火也,其星朱鸟也。
北方水也,其星玄武也。天有四星之精,降生四兽之体。含血之虫,以四兽为长,四兽含五行之气最较着。案龙虎交不相贼,鸟龟会不相害。以四兽验之,以十二辰之禽效之,五行之虫以气性相刻,则尤不相应。凡万物相刻贼,含血之虫则相服,至于相啖食者,自以齿牙顿利,筋力优劣,动作巧便,气势勇桀。若人之在世,势不与适,力不均等,自相胜服。以力相服,则以刃相贼矣。夫人以刃相贼,犹物以齿角爪牙相触刺也。力强角利,势烈牙长,则能胜;气微爪短(诛)〔铢〕,胆小距顿,则服畏也。
人有勇怯,故战有胜负,胜者未必受金气,负者未必得木精也。孔子畏阳虎,却行流汗,阳虎未必色白,孔子未必面青也。鹰之击鸠雀,之啄鹄雁,未必鹰、生于南方而鸠雀、鹄雁产于西方也,自是筋力勇怯相胜服也。”
一堂之上,必有论者。一乡之中,必有讼者。讼必有曲直,论必有是非。非而曲者为负,是而直者为胜。亦或辩口利舌,辞喻横出为胜;或诎弱缀,蹇不比者为负。
以舌论讼,犹以剑戟斗也。利剑长戟,手足健疾者胜;顿刀短矛,手足缓留者负。夫物之相胜,或以筋力,或以气势,或以巧便。小有气势,口足有便,则能以小而制大;大无骨力,角翼不劲,则以大而服小。鹊食猬皮,博劳食蛇,猬蛇不便也。蚊虻之力不如牛马,牛马困于蚊虻,蚊虻乃有势也。鹿之角足以触犬,猕猴之手足以博鼠,然而鹿制于犬,猕猴服于鼠,角爪不利也。故十年之牛,为牧竖所驱;长仞之象,为越僮所钩,无便故也。故夫得其便也,则以小能胜大;无其便也,则以强服于羸也。
奇怪篇
儒者称圣人之生,不因人气,更禀精于天。禹母吞薏苡而生禹,故夏姓曰姒。母吞燕卵而生,故殷姓曰子。
后稷母履大人迹而生后稷,故周姓曰姬。《诗》曰:“不坼不副,是生后稷。”说者又曰:禹、逆生,母背而出。
后稷顺生,不坼不副。不感动母体,故曰“不坼不副”。逆生者子孙逆死,顺生者子孙顺亡。故桀、纣诛死,赧王夺邑。言之有头足,故人信其说;明事以验证,故人然其文。谶书又言:尧母庆都野出,赤龙感己,遂生尧。《高祖本纪》言:刘媪尝息大泽之陂,梦与神遇。是时,雷电晦冥,太公往视,见蛟龙于上。
已而有身,遂生高祖。其言神验,文又明着,世儒学者,莫谓不然。如实论之,虚妄言也。
彼《诗》言“不坼不副”,言其不感动母体,可也;言其母背而出,妄也。夫蝉之生育也,背而出。天之生圣子,与复育同道乎?兔吮毫而怀子,及其子生,从口而出。案禹母吞薏苡,母咽燕卵,与兔吮毫同实也。禹、之母生,宜皆从口,不当背。夫如是,背之说,竟虚妄也。世间血刃死者多,未必其先祖初为人者生时逆也。秦失天下,阎乐斩胡亥,项羽诛子婴。秦之先祖伯翳,岂逆生乎?如是为顺逆之说,以验三家之祖,误矣。
且夫薏苡,草也;燕卵,鸟也;大人迹,土也。三者皆形,非气也,安能生人?说圣者以为禀天精微之气,故其为有殊绝之知。今三家之生,以草、以鸟、以土,可谓精微乎?天地之性,唯人为贵,则物贱矣。今贵人之气,更禀贱物之精,安能精微乎?夫令鸠雀施气于雁鹄,终不成子者,何也?鸠雀之身小,雁鹄之形大也。今燕之身不过五寸,薏苡之茎不过数尺,二女吞其卵实,安能成七尺之形乎?烁一鼎之铜,以灌一钱之形,不能成一鼎,明矣。今谓大人天神,故其迹巨。巨迹之人,一鼎之烁铜也;姜原之身,一钱之形也。使大人施气于姜原,姜原之身小,安能尽得其精?不能尽得其精,则后稷不能成人。尧、高祖审龙之子,子性类父,龙能乘云,尧与高祖亦宜能焉。万物生于土,各似本种;不类土者,生不出于土,土徒养育之也。母之怀子,犹土之育物也。尧、高祖之母,受龙之施,犹土受物之播也。物生自类本种,夫二帝宜似龙也。且夫含血之类,相与为牝牡;牝牡之会,皆见同类之物。精感欲动,乃能授施。若夫牡马见雌牛,(雀见雄)〔雄雀见〕牝鸡,不相与合者,异类故也。今龙与人异类,何能感于人而施气?或曰:夏之衰,二龙斗于庭,吐于地。龙亡在,椟而藏之。至周幽王发出龙,化为玄鼋,入于后宫,与处女交,遂生褒姒。玄鼋与人异类,何以感于处女而施气乎?夫玄鼋所交非正,故褒姒为祸,周国以亡。以非类妄交,则有非道妄乱之子。今尧、高祖之母不以道接会,何故二帝贤圣,与褒姒异乎?
或曰:“赵简子病,五日不知人。觉言,我之帝所,有熊来,帝命我射之,中,熊死;有罴来,我又射之,中罴,罴死。后问当道之鬼,鬼曰:熊罴,晋二卿之先祖也。”熊罴物也,与人异类,何以施类于人,而为二卿祖?夫简子所射熊罴,二卿祖当亡,简子当昌之(秋)〔祆〕也。简子见之,若寝梦矣。空虚之象,不必有实。假令有之,或时熊罴先化为人。乃生二卿。鲁公牛哀病化为虎。人化为兽,亦如兽为人。玄鼋入后宫,殆先化为人。天地之间,异类之物,相与交接,未之有也。
天人同道,好恶均心。人不好异类,则天亦不与通。人虽生于天,犹虮虱生于人也。人不好虮虱,天无故欲生于人。何则?异类殊性,情欲不相得也。天地,夫妇也,天施气于地以生物。人转相生,精微为圣,皆因父气,不更禀取。
如更禀者为圣,、后稷不圣。如圣人皆当更禀,十二圣不皆然也。黄帝、帝喾、帝颛顼、帝舜之母,何所受气?文王、武王、周公、孔子之母,何所感吞?
此或时见三家之姓,曰姒氏、子氏、姬氏,则因依放,空生怪说,犹见鼎湖之地,而着黄帝升天之说矣。失道之意,还反其字。苍颉作书,与事相连。姜原履大人迹。迹者基也,姓当为其下土,乃为女旁(巨)〔臣〕,非基迹之字,不合本事,疑非实也。以周姬况夏殷,亦知子之与姒,非燕子、薏苡也。或时禹、契、后稽之母适欲怀妊,遭吞薏苡、燕卵,履大人迹也。世好奇怪,古今同情。不见奇怪,谓德不异,故因以为姓。世间诚信,因以为然。圣人重疑,因不复定。世士浅论,因不复辨。儒生是古,因生其说。彼《诗》言“不坼不副”者,言后稽之生不感动母身也。儒生穿凿,因造禹、契生之说。感于龙,梦与神遇,犹此率也。尧、高祖之母适欲怀妊,遭逢雷龙载云雨而行,人见其形,遂谓之然。梦与神遇,得圣子之象也。梦见鬼合之,非梦与神遇乎,安得其实!野出感龙,及蛟龙居上,或尧、高祖受富贵之命。龙为吉物,遭加其上,吉祥之瑞,受命之证也。光武皇帝产于济阳宫,凤皇集于地,嘉禾生于屋。圣人之生,齐鸟吉物之为瑞应。必以奇吉之物见而子生谓之物之子,是则光武皇帝嘉禾之精,凤皇之气欤?案《帝系》之篇及《三代世表》,禹,鲧之子也;、稷皆帝喾之子,其母皆帝喾之妃也,及尧亦喾之子。帝王之妃,何为适草野?古时虽质,礼已设制,帝王之妃,何为浴于水?夫如是,言圣人更禀气于天,母有感吞者,虚妄之言也。实者,圣人自有种(世)族,(仁)如文、武各有类。孔子吹律,自知殷后;项羽重瞳,自知虞舜苗裔也。五帝、三王皆祖黄帝。黄帝圣人,本禀贵命,故其子孙皆为帝王。帝王之生,必有怪奇,不见于物,则效于梦矣。
编辑:潘瑞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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