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行年考(六)
来源:作者: 2007-05-20 14:20
周敬王29年 陈泯公11年 蔡昭侯28年 庚戍(公元前491年)
〇孔子六十一岁,在陈 季康子准备召孔子,但有人表示反对,于是改召孔子弟子冉求。孔子听说后很高兴,认为鲁国人将重用冉求。于是萌生归意。
【文献】《论语·公冶长》:“子在陈,曰:‘归与!归与!吾党之小子狂简,斐然成章,不知所以裁之。’”《孟子·尽心下》:“万章问曰:‘孔子在陈,曰:“盍归乎来!吾党之士狂简,进取不忘其初。”孔子在陈,何思鲁之狂士?’孟子曰:‘孔子不得中道而与之,必也狂狷乎?狂者进取,狷者有所不为也。孔子岂不欲中道哉?不可必得,故思其次也。’”《史记·孔子世家》:“后数日,桓子卒,康子代立。已葬,欲召仲尼。公之鱼曰:‘昔吾先君用之不终,终为诸侯笑。今又用之,不能终,是再为诸侯笑。’康子曰:‘是谁召而可?’曰:‘必召冉求。’冉求将行,孔子曰:‘鲁人召求,非小用之,将大用之也。’是日,孔子曰:‘归乎归乎!吾党之小子狂简,斐然成章,予不知所以裁之’。子赣(注:即子贡)知孔子思归,送冉求,因诫曰:‘即用,以孔子为招’云。”
【考辨】《春秋》经云季桓子卒于哀公三年“秋七月丙子”,大夫三月而葬,“已葬”之后,当在去年年底,故季康子召冉求,当在今年。狄子奇《孔子编年》说:“康子虽召冉求,然求与于陈蔡之厄,其仕鲁至哀公十一年始见《左传》,是未尝即归也。”按,狄氏之说不可信。查《墨子》、《庄子》、《韩非子》、《吕氏春秋》、《孔子世家》等各种有关“陈蔡之厄”的文献,均无冉求的记载,而主要有子路、颜回、子贡等人;且哀公八年,鲁与齐战于郎,冉求为季氏“将师”,康子问“子之于军旅,学之乎?性之乎?”冉求答“学之孔子”,遂向康子推荐孔子(见“周敬王33年 公元前487年 季康子欲召孔子,问于冉有。孔子时年六十五岁”条),可知冉求当在今年不久即返鲁。
〇陈湣公问孔子石弩 孔子在陈国时,有一只带箭的鹰坠在陈侯的庭院里。陈泯公派人向孔子询问。孔子认为是北方肃慎氏制造的箭。当年武王克商,肃慎氏进贡了楛矢和石砮。武王让人在箭上刻上‘肃慎国进贡之箭’,送给大女儿,并随嫁给虞胡公而带到陈国。泯公派人到旧府里寻找,果然发现了一样的箭。
【文献】《国语·鲁语下》:“仲尼在陈,有隼集于陈侯之庭而死,楛矢贯之,石砮,其长尺有咫。陈惠公使人以隼如仲尼之馆问之。仲尼曰:‘隼之来也远矣!此肃慎氏之矢也。昔武王克商,通道于九夷、百蛮,使各以其方贿来贡,使无忘职业。于是肃慎氏贡楛矢、石砮,其长尺咫。先王欲昭其令德之致远也,以示后人,使永监焉,故名其栝曰“肃慎氏之贡矢”,以分大姬,配虞胡公而封诸陈。古者,分同姓以珍玉,展亲也;分异姓以远方之职贡,使无忘服也。故分陈以肃慎氏之贡。君若使有司求诸故府,其司得也。’使求,得之金椟,如之 。”《史记·孔子世家》:“有隼集于陈廷而死,楛矢贯之,石砮,矢长尺有咫。陈泯公使使问仲尼。仲尼曰:‘隼来远矣,此肃慎之矢也。昔武王克商,通道九夷百蛮,使各以其方贿来贡,使无忘职业。于是肃慎贡楛矢石砮,长尺有咫,先王欲昭其令德,以肃慎矢分大姬,配虞胡公而封诸陈。分同姓以珍玉,展亲;分异姓以远方职,使无忘服。故分陈以肃慎矢。’试求之故府,果得之。孔子居陈三岁,会晋楚争强,更伐陈,及吴侵陈,陈常被寇。孔子曰:‘归与归与!吾党之小子狂简,进取不忘其初。’于是孔子去陈。”又见《说苑·辨物》、《孔子家语·辨物》。
【考辨】陈泯公问隼事,年月不可详考,因今年孔子去陈,故列于此。蒋伯潜说:“肃慎去陈绝远,隼既贯楛矢,似不能飞至陈廷而死。此与坟羊及防风氏骨之对,同为流俗艳称孔子博物之故事。”(《诸子通考》第73页)按,陈泯公问隼事见于《国语》、《世家》,似不应轻易否定。古代的一些事情,今天人们已难以理解,但这不应成为怀疑、否定的理由,相反,应通过我们的研究,发现事情的真相或找出误传的原因,故列于此。
〇孔子离开陈国,到蔡国 冉求回鲁国后,孔子也离开了陈国,来到蔡国。此时蔡国正准备由负函迁都到州来,但反对迁都的人很多,并杀了蔡昭公。孔子一到蔡国,便遇到一场内乱。
【文献】《史记·孔子世家》:“孔子居陈三岁,会晋楚争强,更伐陈,及吴侵陈,陈常被寇。孔子曰:‘归与归与!吾党之小子狂简,进取不忘其初。’于是孔子去陈。……冉求既去,明年,孔子自陈迁于蔡。蔡昭公将如吴,吴召之也。前昭公欺其臣迁州来,后将往,大夫惧复迁,公孙翩射杀昭公。楚侵蔡。秋,齐景公卒。”《史记·蔡世家》:“(蔡昭侯)二十六年,孔子如蔡。”
【考辨】孔子去陈,《世家》前后记录有两次,一次是在去曹,适宋,过郑后到陈国,“孔子居陈三岁,会晋楚争强,更伐陈”,于是孔子去陈。随后过蒲,蒲人止之等等。司马迁叙述这一段在卫灵公卒前,卫灵公卒于鲁哀公二年,所以首次离陈当在鲁哀公二年。另一次是季康子召冉求,(时为鲁哀公四年)“冉求既去,明年,孔子自陈迁于蔡。”当为鲁哀公五年。但司马迁叙述两次去陈间史实多有舛误,首先,据《宋世家》及《年表》孔子过宋在宋景公二十五年,为鲁哀公三年,实际在首次去陈之后,而不是之前。其次,《世家》说孔子首次去陈后曾“过蒲,蒲人止之”,但据《左传》,此事实在鲁定公十四年,实际发生在孔子来陈国之前(详见“周敬王24年 陈泯公6年 公元前496年 孔子过蒲,蒲人止之”条)。还有,孔子欲西见赵简子;佛肸以中牟叛,召孔子等在时间上也不符。因此有学者认为《世家》记录有误,所谓两次去陈实际只有一次。崔述说:“《世家》孔子于卫灵公时,凡四去卫而再适陈,其二皆未出境而返。其初适陈,以定公之卒岁,乃定公十五年,适宋,遭司马之难,至陈,主司城贞子,盖本之《孟子》。其再适陈,以灵公卒之春,乃鲁哀公二年,而误以为三年,因灵公问阵而行,盖本之《论语》。按《论》、《孟》所记,乃一时事。《论语》记其去卫之故,《孟子》叙其道路所经,与在陈所主,非再去也。《世家》误分为二,其谬一也。《论语》云:子在陈曰:归与!归与!吾党之小子狂简。《孟子》云:孔子在陈曰:盍归乎来!吾党之士狂简。此亦一时之语,而所传异辞,史家亦分以为二,遂谓孔子凡两发叹,一属初至,一属再至,其谬二也。”(《适卫》,《考信录》卷二)崔氏此说颇有见地。鲁定公十四年,孔子去卫适陈,《陈世家》及《年表》均说孔子至陈,但也有说实未出境而返,除去此次,孔子只到过陈国一次。
孔子到陈的时间,据前所论,是鲁哀公三年;离开陈国的时间,《蔡世家》说在蔡昭侯二十六年,误。因二十六年为鲁哀公二年,公元前493年,明显矛盾。《孔子世家》说孔子去陈之年“公孙翩射杀昭公,”“秋,齐景公卒。”公孙翩射杀蔡昭公,事见《春秋经》及《左传》,在哀公四年,而齐景公卒在鲁哀公五年,故江永《年谱》、狄子奇《编年》均列孔子去陈于哀公四年,今从之。
周敬王30年 鲁哀公5年 辛亥(公元前490年)
〇孔子在蔡,与叶公问答 孔子在蔡国,遇到前来安抚蔡人的楚大夫叶公高,叶公高问孔子如何为政,孔子答曰:“近者说,远者来。”叶公高问到孔子是怎样的人?孔子自称“发愤忘食,乐以忘忧,不知老之将至”。
【文献】《论语·子路》:“叶公问政,子曰:近者说,远者来。”《论语·子路》:“叶公语孔子曰:‘吾党有直躬者,其父攘羊而子证之。’孔子曰:‘吾党之直者异于是,父为子隐,子为父隐,直在其中矣。’”《论语·述而》:“叶公问孔子于子路,子路不对。子曰:女奚不曰:‘其为人也,发愤忘食,乐以忘忧,不知老之将至云尔。’”《墨子·耕柱》:“叶公子高问政于仲尼曰:‘善为政者若之何?’仲尼对曰:‘善为政者,远者近之,而旧者新之。’子墨子闻之曰:‘叶公子高未得其问也,仲尼未得其所以对也。叶公子高岂不知善为政者之远者近也,而旧者新是哉?问所以为之若之何也。不以人之所不知告人,以所知告之,故叶公子高未得其问也,仲尼亦未得其所以对也。’”《庄子·人间世》:“叶公子高将使于齐,问于仲尼曰:‘王使诸梁也甚重。齐之待使者,盖将甚敬而不急。匹夫犹未可动也,而况诸侯乎!吾甚栗之。子尝语诸梁也曰:“凡事若小若大,寡不道以欢成。事若不成,则必有人道之患;事若成,则必有阴阳之患。若成若不成而后无患者,唯有德者能之。”吾食也执粗而不臧,爨无欲清之人。今吾朝受命而夕饮冰,我其内热与?吾未之乎事之情,而既有阴阳之患矣。事若不成,必有人道之患,是两也。为人臣者不足以任之,子其有以语我来!’仲尼曰:‘天下有大戒二:其一命也,其一义也。子之爱亲,命也,不可解于心;臣之事君,义也,无适而非君也,无所逃于天地之间。是之谓大戒,是以夫事其亲者,不择地而安之,忠之盛也;自事其心者,哀乐不易施乎前,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德之至也。为人臣子者,固有所不得已。行事之情而忘其身,何暇至于悦生而恶死?夫子其行可矣。丘请复以所闻:凡交近则必相靡以信,远则必忠之以言,言必或传之。夫传两喜而两怒之言,天下之难者也。夫两喜必多溢美之言,两怒必多溢恶之言。凡溢之类妄,妄则其信之也莫,莫则传言者殃。故法言曰:“传其常情,无传其溢言,则几乎全。”且以巧斗力者,始乎阳,常卒乎阴,泰至则多奇巧;以礼饮酒者,始乎治,常卒乎乱,泰至则多奇乐。凡事亦然,始乎谅,常卒乎鄙,其作始也简,其将毕也必巨。言者,风波也;行者,实丧也。夫风波易以动,实丧易以危。故忿设无由巧言偏辞。兽死不择音,气息茀然,于是并生心厉。克核太至,则必有不肖之心应之,而不知其然也。苟为不知其然也,孰知其所终?故法言曰:“无迁令,无劝成。过度益也。”迁令、劝成,殆事。美成在久,恶成不及改,可不慎与!且夫乘物以游心,托不得已以养中,至矣!何作为报也?莫若为政命,此其难者。’”《韩非子·难三》:“叶公子高问政于仲尼,仲尼曰:‘政在悦近而来远。’”《史记·孔子世家》:“明年,孔子自蔡如叶。叶公问政,孔子曰:‘政在来远附迩。’他日,叶公问孔子于子路,子路不对。孔子闻之,曰:‘由,尔何不对曰其为人也,学道不倦,诲人不厌,发愤忘食,乐以忘忧,不知老之将至云尔。’”
【考辨】叶公子高,楚大夫,姓沈,名诸梁,字子高。叶为其封邑,故又称叶公。其活动《左传》有记载:哀公四年,叶公诸梁等人“致蔡于负函”,即在负函安抚故蔡的遗民。楚国于哀公元年伐蔡,迁其于江、汝之间。后蔡侯与吴人勾结,于哀公二年迁于州来,并杀不愿迁移的大夫,结果引起内乱,蔡侯本人也被杀,所以叶公诸梁前来安抚。哀公十六年,楚有白公之乱,诸梁自蔡入楚,攻白公,平之,其后老于叶。从《左传》的记载来看,叶公本人似在负函而不是在叶,故崔述认为孔子自陈适蔡,是指故蔡,而不是迁于州来之蔡;孔子见叶公,与其问答,当亦在负函而不在叶(《厄于陈蔡之间》,《考信录》卷三)。司马迁见与叶公问答,误以为孔子曾往叶,遂说“孔子自陈如叶”,其实孔子并没有到叶,而是到负函,即今河南信阳市境内。
〇孔子遇长沮、桀溺、荷蓧丈人 孔子外出,遇长沮、桀溺在地里耕田。子路前去询问渡口,对子路说,与其跟随逃避坏人的人,不如跟随逃避社会的人。孔子表示,人不可与鸟兽同群,如果天下太平了,自己就不会从事改革了。又一次外出,子路遇见一位丈人,称孔子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孔子则表示不能因为保持自身的清白,而丢掉君臣的伦常。
【文献】《论语·微子》:“长沮、桀溺耦而耕。孔子过之,使子路问津焉。长沮曰:‘夫执舆者为谁?’子路曰:‘为孔丘。’曰:‘是鲁孔丘与?’曰:‘是也。’曰:‘是知津矣!’问于桀溺,桀溺曰:‘子为谁?’曰‘为仲由。’曰:‘是鲁孔丘之徒与?’对曰:‘然。’曰:‘滔滔者,天下皆是也,而谁以易之?且与其从辟人之士也,岂若从辟世之士哉?’耰而不辍。子路行以告,夫子怃然曰:‘鸟兽不可与同群!吾非斯人之徒与而谁与?天下有道,丘不与易也。’”《论语·微子》:“子路从而后,遇丈人,以杖荷蓧。子路问曰:‘子见夫子乎?’丈人曰:‘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孰为夫子!’植其杖而芸。子路拱而立。止子路宿,杀鸡为黍而食之,见其二子焉。明日,子路行以告。子曰:‘隐者也。’使子路反见之。至,则行矣。子路曰:‘不仕无义。长幼之节,不可废也;君臣之义,如之何其废之?欲洁其身,而乱大伦。君子之仕也,行其义也。道之不行,已知之矣!’”《史记·孔子世家》:“去叶,反于蔡。长沮、桀溺耦而耕,孔子以为隐者,使子路问津焉。长沮曰:‘彼执舆者为谁?’子路曰:‘为孔丘。’曰:‘是鲁孔丘与?’曰:‘然。’曰:‘是知津矣。’桀溺谓子路曰:‘子为谁?’曰:‘为仲由。’曰:‘子,孔丘之徒与?’曰:‘然。’桀溺曰:‘悠悠者天下皆是也,而谁以易之?且与其从辟人之士,岂若从辟世之士哉!’ 耰而不辍。子路以告孔子,孔子怃然曰:‘鸟兽不可与同群。天下有道,丘不与易也。’他日,子路行,遇荷蓧丈人,曰:‘子见夫子乎?’丈人曰:‘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孰为夫子!’植其杖而芸。子路以告,孔子曰:‘隐者也。’复往,则亡。”
【考辨】孔子在负函见叶公,所谓“去叶,反于蔡”,当为司马迁误记。钱穆则认为,所谓叶、蔡均指负函,实为一地(《孔子至蔡乃负函之蔡非州来之蔡》,《系年》第47页)。据《世家》,长沮、桀溺及荷蓧丈人事在“反于蔡”时,故列于此。崔述说:“此三章其文皆似《庄子》,与《论语》他篇之言不伦。”(《厄于陈蔡之间》,《考信录》卷三)纯为主观臆测,故不从。
〇佛肸召孔子,孔子欲往 晋国范中行的家臣佛肸召孔子,孔子打算前往。子路以君子不应与坏人为伍表示反对。孔子则认为自己不能象匏瓜,只是悬挂着而不能给人吃,并表示最坚固的东西,磨也磨不薄;最白的东西,染也染不黑自喻。但经过犹豫,还是没有去。
【文献】《论语·阳货》:“佛肸召,子欲往。子路曰:‘昔者由也闻诸夫子曰:“亲于其身为不善者,君子不入也。”佛肸以中牟畔,子之往也如之何?’子曰:‘然,有是言也。不曰坚乎?磨而不磷;不曰白乎?涅而不缁。吾岂匏瓜也哉?焉能系而不食!’”《史记·孔子世家》:“佛肸为中牟宰。赵简子攻范、中行,伐中牟。佛肸畔,使人召孔子。孔子欲往。子路曰:‘由闻诸夫子:“其身亲为不善者,君子不入也。”今佛肸亲以中牟畔,子欲往,如之何?’孔子曰:‘有是言也。不曰坚乎,磨而不磷;不曰白乎,涅而不淄。我岂匏瓜也哉,焉能系而不食?’“
【考辨】佛肸召孔子,前人多有怀疑,崔述《考信录》举出三处疑点:一,佛肸以中牟叛,是乱臣贼子,孔子方将作《春秋》以治之,肯往而助之乎?二,佛肸、公山不狃皆家臣,而孔子为鲁大夫,孔子往,将臣之乎?三,《韩诗外传》、《新序》均记中牟叛为赵襄子时事,其时孔子已卒去多年,召孔子实不可能。以上前两点不足为据,唯第三点似较为有力,可作进一步讨论。佛肸的身份和中牟的归属历来有不同的看法,孔安国说佛肸是“晋大夫赵简子之邑宰”,认为中牟是赵简子的封邑,佛肸之叛是家臣叛其大夫,与公山不狃叛季氏性质相同。而刘宝楠《论语正义》则说“《史记·孔子世家》,佛肸为中牟宰,赵简子攻范中行,伐中牟,佛肸叛,使人召孔子。是中牟为范中行邑,佛肸是范中行之臣,于时为中牟宰,而赵简子伐之,故佛肸即据中牟以畔也”。二说正相反。据《左传》,哀公五年“夏,赵鞅伐卫,范氏之故也(杜注:卫助范氏故也),遂围中牟。”可知中牟曾为范中行之邑。可能此年之伐后,中牟归赵简子,故以后又有叛赵简子之说。《韩诗外传》说:“赵简子薨,未葬而中牟畔之;葬五日,襄子兴师而次之。”《新序》亦说:“赵之中牟叛,赵襄子率师伐之;遂灭知氏,并代,为天下强。”如此看来,中牟之叛实有两次。一次在哀公五年,如刘宝楠所说是范氏家臣佛肸叛赵简子;另一次在赵简子去世后(据《左传》,赵简子卒于鲁哀公二十年,此时孔子已去世五年),是赵氏的家臣反叛。崔述认为中牟叛时孔子已去世,显然是把后一次的时间套在前一次上,因而得出这种似是而非的结论。
周敬王31年 楚昭王27年 壬子(公元前489年)
〇孔子六十三岁,困于陈蔡之间 孔子六十三岁时,受困于陈蔡之间,经历了人生的一次低潮。面对险境,孔子以“君子固穷,小人斯滥矣”勉励弟子。在这期间,孔子的思想也有了飞跃,提出“吾道一以贯之”,认为自己的思想有一个贯穿始终的核心。从孔子的论述来看,他所说的“一”应该是指仁,孔子正是以“杀生成仁”的精神带领弟子克服困难,度过难关。
【文献】《论语·卫灵公》:“在陈绝粮。从者病,莫能兴。子路愠见曰:‘君子亦有穷乎?’子曰:‘君子固穷;小人斯滥矣。’”《论语·先进》:“子曰:从我于陈蔡者,皆不及门也。”《论语·卫灵公》:“子曰:‘赐也,女以予为多学而识之者与?’对曰:‘然,非与?’曰:‘非也!予一以贯之。’”《墨子·非儒下》:“孔某穷于蔡、陈之间,藜羹不椹,十日,子路为享豚,孔某不问肉之所由来而食;号人衣,以酤酒,孔某不问酒之所由来而饮。哀公迎孔某,席不端弗坐,割不正弗食,子路进请曰:‘何其与陈、蔡反也?’孔某曰:‘来!吾与女,曩与女为苟生,今与女为苟义。’夫饥约则不辞妄取以活身,羸饱伪行以自饰,污邪诈伪,孰大于此!”《孟子·尽心下》:“孟子曰:君子之厄于陈蔡之间,无上下之交也。”《庄子·山木》:“孔子围于陈、蔡之间,七日不火食。大公任往吊之,曰:‘子几死乎?’曰:‘然。’‘子恶死乎?’曰:‘然。’任曰:‘予尝言不死之道。……’孔子曰:‘善哉!’辞其交游,去其弟子,逃于大泽,衣裘褐,食杼栗,入兽不乱群,入鸟不乱行。鸟兽不恶,而况人乎!”《庄子·山木》:“孔子穷于陈、蔡之间,七日不火食。左据槁木,右击槁枝,而歌猋氏之风,有其具而无其数,有其声而无宫角,木声与人声,犁然有当于人之心。颜回端拱还目而窥之,仲尼恐其广已而造大也,爱已而造哀也,曰:‘无受天损易,无受人益难,无始而非卒也,人与天一也。’”《庄子·让王》:“孔子穷于陈、蔡之间,七日不火食,藜羹不糁,颜色甚惫,而弦歌于室。颜回择菜,子路、子贡相与言曰:‘夫子再逐于鲁,削迹于卫,伐树于宋,穷于商、周,围于陈、蔡,杀夫子者无罪,藉夫子者无禁。弦歌鼓琴,未尝绝音,君子之无耻也若此乎?’颜回无以应,入告孔子。孔子退琴喟然而叹曰:‘由与赐,细人也。召而来,吾语之。’子路、子贡入。子路曰:‘如此者可谓穷矣!’孔子曰:‘是何言也?君子通于道之谓通,穷于道之谓穷。今丘抱仁义之道以遭乱世之患,其何穷之为?故内省而不穷于道,临难而不失其德。天寒既至,霜雪既降,吾是以知松柏之茂也。陈、蔡之隘,于丘其幸乎?’孔子削然反琴而弦歌,子路扢然执干而舞。”《庄子·山木》:“孔子问于子桑雽曰:‘吾再逐于鲁,伐树于宋,削迹于卫,穷于商、周,围于陈、蔡之间。吾犯此数患,亲交益疏,徒友益散,何与?’”郭店竹简《穷达以时》:“有天有人,天人有分。察天人之分,而知所行矣。有其人,无其世,虽贤弗行矣。苟有其世,何难之有哉。舜耕于鬲山,陶拍于河浒,立而为天子,遇尧也。邵繇衣胎盖,帽绖冢巾,释板筑而佐天子,遇武丁也。吕望为臧棘津,战监门棘地,行年七十而屠牛于朝歌,举而为天子师,遇周文也。管夷吾拘囚弃缚,释桎梏而为诸侯相,遇齐桓也。百里奚馈五羊,为伯牧牛,释板柽而为朝卿,遇秦穆。孙叔[敖]三斥恒思少司马,出而为令尹,遇楚庄也。初淊醢,后名扬,非其德加。子胥前多功,后戮死,非其智衰也。骥扼张山,骐塞于邵棘,非亡体壮也。穷四海,至千里,遇造[父]故也。遇不遇,天也。动非为达也,故穷而不怨,学非为名也,故莫之知而不怜。芷 兰 生 于 幽 谷,非 以 无 人 嗅而不芳。无茖根于宝山石,不为□□□□,善否己也,穷达以时;德行一也,誉毁在旁;圣之弋母,缁白不釐;穷达以时,幽明不再。故君子敦于反己。”《荀子·宥坐》:“孔子南适楚,阨于陈蔡之间,七日不火食,藜羹不糂,弟子皆有饥色。子路进问之曰:‘由闻之:为善者天报之以福,为不善者天报之以祸,今夫子累德积义怀美,行之日久矣,奚居之隐也?’孔子曰:‘由不识,吾语女。女以知者为必用邪?王子比干不见剖心乎!女以忠者为必用邪?关龙逢不见刑乎!女以谏者为必用邪?吴子胥不磔姑苏东门外乎!夫遇不遇者,时也;贤不肖者,材也;君子博学深谋不遇时者多矣!由是观之,不遇世者众矣!何独丘也哉?’”《吕氏春秋·审分览第六·任数》:“孔子穷乎陈、蔡之间,藜羹不糁,七日不尝粒,昼寝。颜回索米,得而爨之,几熟,孔子望见颜回攫其甑中而食之。孔子佯为不见之。选间,食熟,谒孔子而进食。孔子起曰:‘今者梦见先君,飨而后馈。’颜回对曰:‘不可。向者煤实入甑中,弃食不祥,回攫而饭之。’孔子叹曰:‘所信者目也,而目犹不可信;所恃者心也,而心犹不足恃。弟子记之,知人固不易矣。’故知非难也,所以知人难也。”《史记·孔子世家》:“孔子迁于蔡三岁,吴伐陈。楚救陈,军于城父。闻孔子在陈蔡之间,楚使人聘孔子。孔子将往拜礼,陈蔡大夫谋曰:‘孔子贤者,所刺讥皆中诸侯之疾。今者久留陈蔡之间,诸大夫所设行皆非仲尼之意。今楚,大国也,来聘孔子。孔子用于楚,则陈蔡用事大夫危矣。’于是乃相与发徒役围孔子于野。不得行,绝粮。从者病,莫能兴。孔子讲诵弦歌不衰。子路愠见曰:‘君子亦有穷乎?’孔子曰:‘君子固穷,小人穷斯滥矣。’子贡色作。孔子曰:‘赐,尔以予为多学而识之者与?’曰:‘然。非与?’孔子曰:‘非也。予一以贯之。’……于是使子贡至楚。楚昭王兴师迎孔子,然后得免。”《孔子家语·在厄》:“楚昭王聘孔子,孔子往礼拜焉。路出于陈蔡,陈蔡大夫相与某曰:‘孔子圣贤,其所刺讥,皆中诸侯之病,若用于楚,则陈蔡危矣。’遂使徒兵距孔子,不得行,绝粮七日,外无所通,藜藿不充,从者皆病。孔子愈慷慨讲诵,弦歌不衰。”《孔子家语·困誓》:“孔子遭厄于陈蔡之间,绝粮七日,弟子馁病,孔子弦歌。子路入见曰:‘夫子之歌,礼乎?’孔子弗应,曲终而曰:‘由来,吾语汝:吾子好乐,为无骄也;小人好乐,为无慑也。其谁之子,不我知而从我者乎!’子路说,援戚而舞,三终而出。明日免于厄,子贡执辔曰:‘二三子从夫子而遭此难也,其弗忘矣。’孔子曰:‘善恶何也?夫陈蔡之间,丘之幸也,二三子从丘者皆幸也。吾闻之,君上不困不成王,烈士不困行不彰。庸知其非激愤厉志之始,于是乎在。’”又见《韩诗外传》卷七、《说苑·杂言》、《吕氏春秋·孝行览第二·慎人》、《新语·本行》,《外传》文近《家语·在厄》,《吕氏春秋》文近《庄子·让王》。《说苑》有文二,一近《家语·在厄》,一近《家语·困誓》。《新语》文较简略。
【考辨】《世家》说孔子困于陈蔡时“吴伐陈,楚救陈”。据《左传》,此事在鲁哀公六年,故陈蔡之困当在本年,《世家》说“迁于蔡三年”,误。陈蔡之困的缘由,《世家》说是陈蔡大夫闻楚国来聘孔子,恐不利于己,遂发徒役围孔子于野。但崔述力辩此事有伪,并说“陈蔡之困,经传未有言者,独《庄子》书数数言之。后人相传之言盖本于此。”(《厄于陈蔡之间》,《考信录》卷三)按,陈蔡之困,见于《庄子·山木》、《让王》两篇,分属《庄子》外篇和杂篇,《庄子》外杂篇的年代有不同的说法,大致应略晚于《论语》、《墨子》,而《论》、《墨》二书已有关于陈蔡之困的记载。《论语·卫灵公》篇“在陈绝梁”,据钱穆的考证,描述的即是陈蔡之困(《孔子在陈绝粮考》,《系年》第45~46页)。《先进》篇“从我于陈蔡者”,说的也是这件事。《墨子·非儒下》的描述,虽有歪曲诋毁的嫌疑,但也肯定了陈蔡之困的存在。另外与《庄子》约同时的《孟子》,也有陈蔡之困的记录,由此可见崔氏的说法并不能成立。
先秦两汉的典籍中关于陈蔡之困的记录十分繁多,并由此形成不同的“版本”。《论语》对此事的描述较为简略,只提到子路问“君子亦有穷乎?”孔子回答“君子固穷;小人斯滥矣。”应该是较原始的版本。《荀子》在《论语》的基础上作了发挥,增加了“夫贤不肖者,材也;为不为者,人也;遇不遇者,时也;死生者,命也”的论述。近年出土的约于战国早期的郭店楚简《穷达以时》,虽没有提及孔子,但内容与《荀子》多有类似,可能即是此较早的一个版本。《孔子世家》除了子路与孔子的对话外,还增加了与子贡、颜回的问答,及孔子关于“予一以贯之”的论述。“吾道一以贯之”是孔子思想的一个重要内容,它的提出,标志着孔子思想的发展的新阶段。《论语》一书共有两章论及此,一是《卫灵公》章:“子曰:‘赐也,女以予为多学而识之者与?’对曰:‘然,非与?’曰:‘非也!予一以贯之。’”与《世家》基本相同。一是《里仁》章:“子曰:‘参乎!吾道一以贯之。’曾子曰:‘唯。’子出,门人问曰:‘何谓也?’曾子曰:‘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据《仲尼弟子列传》,曾子小孔子四十六岁,今年仅十七岁。曾子入门时间不可确考,钱穆以为当在哀公十一年孔子自卫返鲁之后,(见《孔子弟子通考》,《系年》第60页)但从有关记载来看,曾子此时尚未及门,故《里仁》所记,当为孔子以后的言论。那么,根据《世家》的记录,孔子首次提出这一思想,是在本年,这对认识了解孔子思想的无疑有重要意义。
《庄子》书中又衍生出三个“版本”。一个版本是孔子困于陈蔡,太公任往吊之,并与之言“不死之道”;一个是孔子与颜回论“无受天损易,无受人益难”;再是孔子困于陈蔡,而弦歌鼓琴,未尝绝音,子贡、子路对此不理解,故发出“君子之无耻也若是”的疑问。《家语·困誓》与此略同。此外,《墨子》、《吕氏春秋》又有不同版本。
〇楚昭王欲重用孔子,未果 孔子困于陈蔡时,楚昭王派人来迎,然后得以解围。据说楚昭王准备用书社七百里封孔子,但楚令尹子西极力反对,昭王只好作罢。不久昭王去世,孔子的希望又一次破灭。
【文献】《史记·孔子世家》:“于是使子贡至楚。楚昭王兴师迎孔子,然后得免。昭王将以书社地七百里封孔子。楚令尹子西曰:‘王之使使诸侯有如子贡者乎?’曰:‘无有。’‘王之辅相有如颜回者乎?’曰:‘无有。’‘王之将率有如子路者乎?’曰:‘无有。’‘王之官尹有如宰予者乎?’曰:‘无有。’‘且楚之祖封于周,号为子男五十里。今孔丘述三五之法,明周召之业,王若用之,则楚安得世世堂堂方数千里乎?夫文王在丰,武王在镐,百里之君卒王天下。今孔丘得据土壤,贤弟子为佐,非楚之福也。’昭乃止。其秋,楚昭王卒于城父。”《孔子家语·记义》:“孔子使宰予使于楚,楚昭王以安车象饰,因宰予以遗孔子焉。宰予曰:‘夫子无以此为也。’王曰:‘何故?’对曰:‘臣以其用思(其)所在观之,有以知其然。’王曰:‘言之。’宰予对曰:‘自臣侍从夫子以来,窃见其言不离道,动不违仁。贵义尚德,清素好俭。仕而有禄,不以为积。不合则去,退无吝心。妻不服彩,妾不衣帛,车器不雕,马不食粟。道行则乐其治,不行则乐其身。此所以为夫子也。若夫观目之丽靡,窈窕之淫音,夫子过之弗之视,遇之弗之听也。故臣知夫子之无用此车也。’王曰:‘然则夫子何欲而可?’对曰:‘方今天下道德寝息,其志欲兴而行之,天下诚有欲治之君能行其道,则夫子虽徒步以朝,固犹为之,何必远辱君之重贶乎?’王曰:‘乃今而后知孔子之德也大矣。’宰予归,以告孔子。孔子曰:‘二三子以予之言何如?’子贡对曰:‘未尽夫子之美也。夫子德高则配天,深则配海。若予之言,行事之实也。’夫子曰:‘夫言贵实。使人信之,舍实何称乎?是赐之华不若予之实也。’”《孔丛子·记问》:“楚王使使奉金壁聘夫子、宰予,冉有曰:‘夫子之道至是行矣。’遂请见。问夫子曰:‘太公勤身苦志,八十而遇文王,孰与许由之贤?’夫子曰:‘许由独善其身者也,太公兼利天下者也。然今世无文王之君也,虽有太公,孰能识之?’乃歌曰:‘大道隐兮礼为基,贤人窜兮将待时,天下如一欲何之?’”
【考辨】楚昭王聘孔子事,后人多有疑之,以为是后儒标榜孔子所为,其性质与齐景公见孔子相似(见崔述《厄于陈蔡之间》,《考信录》卷三;钱穆《楚昭王迎孔子考》,《系年》第48页)。从《世家》、《家语》及《孔丛子》的记载来看,此事确有后人夸大增饰的成分,但若据此就怀疑否定此事的存在,似有不妥。孔子此时在诸侯间已有一定声望,楚昭王闻其贤,派人来聘,也在情理之中。唯《世家》说“子贡至楚,楚昭王兴师迎孔子”有误。因为《世家》上文说“楚救陈,军于城父”,又说“其秋,楚昭王卒于城父”,则哀公六年,自春至秋,昭王未尝离开城父而返楚。故楚昭王聘孔子,是自城父而聘之,而非自楚而聘之,所谓孔子至楚,当为误传。下面《庄子》一节,即由此误传而来:“仲尼之楚,楚王觞之,孙叔敖执爵而立,市南宜僚受酒而祭曰:‘古之人乎!于此言已。’曰:‘丘也闻不言之言矣,未之尝言,于此乎言之。市南宜僚弄丸而两家之难解,孙叔敖甘寝秉羽而郢人投兵。丘愿有喙三尺!’”(《徐无鬼》)
〇孔子称赞楚昭王“知大道” 昭王染病,卜人认为是河神作怪,要求举行祭祀,昭王不许。后大夫又要求举行郊祭,昭王仍不同意。孔子知道此事后称赞昭王“知大道”。孔子五十岁前《易》学观发生转变,认为“不占而已矣”,故有此议论。
【文献】《左传·哀公六年》:“秋,七月,楚子在城父,将救陈。卜战,不吉;卜退,不吉。王曰:‘然则死也。再败楚师,不如死;弃盟、逃雠,亦不如死。死一也。其死雠乎!’命公子申为王,不可;则命公子结,亦不可;则命公子启,五辞而后许。将战,王有疾。庚寅,昭王攻大冥,卒于城父。……初,昭王有疾,卜曰:‘河为祟。’王弗祭。大夫请祭诸郊。王曰:‘三代命祀,祭不越望。江、汉、睢、漳,楚之望也。祸福之至,不是过也。不谷虽不德,河非所获罪也。’遂弗祭。孔子曰:‘楚昭王知大道矣。其不失国也,宜哉!《夏书》曰:“惟彼陶唐,帅彼天常,有此冀方。今失其行,乱其纪纲,乃灭而亡。”又曰:“允出兹在兹。”由己率常,可矣。’”《韩诗外传·卷三》:“楚庄王(注:当为楚昭王之误)寝疾,卜之,曰:‘河为崇。’大夫曰:‘请用牲。’庄王曰:‘止。古者圣王之制,祭不过望。濉、漳、江、汉,楚之望也。寡人虽不德,河非所获罪也。’遂不祭。三日而疾有瘳。孔子闻之曰:‘楚庄王之霸,其有方矣。制节守职,反身不贰,其霸不亦宜乎!《诗》曰:“嗟嗟保介。”庄王之谓也。’”《说苑·君道》:“楚昭王有疾,卜之曰:‘河为崇。’大夫请用三牲焉。王曰:‘止,古者先王割地制土,祭不过望,江、汉、濉、漳,楚之望也。祸福之至,不是过也;不榖虽不德,河非所获罪也。’遂不祭焉。仲尼闻之曰:‘昭王可谓知天道矣,其不失国宜哉!’”又见《孔子家语·正论解》。
〇孔子前往卫国,遇楚狂接舆 孔子前往卫国,楚国的狂人接舆唱曰:过去的不能再挽回,未来的还可不再着迷。算了吧,算了吧!现在从政的人很危险啊!孔子下车,想同他谈话,但楚狂很快离开,没有遇上。
【文献】《论语·微子》:“楚狂接舆,歌而过孔子,曰:‘凤兮凤兮!何德之衰?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已而!已而!今之从政者殆而!’孔子下,欲与之言。趋而辟之,不得与之言。”《庄子·人间世》:“孔子适楚,楚狂接舆游其门曰:‘凤兮凤兮,何如德之衰也!来世不可待,往世不可追也。天下有道,圣人成焉;天下无道,圣人生焉!方今之时,仅免刑焉!福轻乎羽,莫之知载;祸重乎地,莫之知避。已乎,已乎!临人以德。殆乎,殆乎!画地而趋,迷阳迷阳,无伤吾行。吾行郤曲,无伤吾足。’”《史记·孔子世家》:“楚狂接与歌而过孔子,曰:‘凤兮凤兮,何德之衰!往者不可谏兮,来者犹可追也!已而已而,今之从政者殆而!’孔子下,欲与之言。趋而去,弗得与之言。于是孔子自楚反乎卫。是岁也,孔子年六十三,而鲁哀公六年也。”
【考辨】《世家》叙此段在孔子“适楚”一段后,故列于此。蒋伯潜说:“‘接舆’非人名;此言楚之狂人高歌迎舆而来耳。”(《诸子通考》第86页)但“接舆”之名又见于《庄子·逍遥游》、《应帝王》及《荀子·尧问》等篇,故又有人认为“接”是姓,“舆”是名;或说“接舆”是字,详见刘宝楠《论语正义》。
周敬王32年 卫出公5年 癸丑(公元前488年)
〇孔子在卫,论“正名” 孔子回到卫国,由于孔子的弟子多在卫国作官,卫出公准备任用孔子。子路问孔子,将首先作什么?孔子回答:正名。并说“名不正,则言不训;言不训,则事不成;事不成,则礼乐不兴;礼乐不兴,则刑罚不中;刑罚不中,则民无所措手足”。
【文献】《论语·子路》:“子路曰:‘卫君待子而为政,子将奚先?’子曰:‘必也正名乎!’子路曰:‘有是哉?子之迂也!奚其正?’子曰:‘野哉,由也!君子于其所不知,盖阙如也。名不正,则言不训;言不训,则事不成;事不成,则礼乐不兴;礼乐不兴,则刑罚不中;刑罚不中,则民无所措手足。故君子名之必可言也,言之必可行也。君子于其言,无所苟而已矣!’”《史记·孔子世家》:“其明年,吴与鲁会缯,徵百牢。太宰嚭召季康子。康子使子贡往,然后得已。孔子曰:‘鲁卫之政,兄弟也。’是时,卫君辄父不得立,在外,诸侯数以为让。而孔子弟子多仕于卫,卫君欲得孔子为政。子路曰:‘君待子而为政,子将奚先?’孔子曰:‘必也正名!’子路曰:‘有是哉,子之迂也!何其正也?’孔子曰:‘野哉由也!夫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事不成则礼乐不兴,礼乐不兴则刑罚不中,刑罚不中则民无所错手足矣。夫君子为之必可名,言之必可行,君子于其言,无所苟而已矣。’”
【考辨】《世家》说“其明年,吴与鲁会缯”,据《左传》,哀公七年“夏,公会吴于缯。吴来徵百牢”,故列于此。
周敬王36年 鲁哀公11年 丁巳(公元前484年)
〇孔子由卫国返回鲁国 卫国大夫孔文子准备攻打女婿大叔疾,征求孔子的意见,孔子以不懂军旅之事为由,退而不答。正好这时季康子派人来召请孔子,孔子于是离开卫国,回到鲁国。
【文献】《左传·哀公十一年》:“冬,卫大叔疾出奔宋。初,疾娶于宋子朝,其娣嬖。子朝出,孔文子使疾出其妻,而妻之。疾使侍人诱其初妻之娣,置于犁,而为之一宫,如二妻。文子怒,欲攻之,仲尼止之。遂夺其妻。或淫于外州,外州人夺之轩以献。耻是二者,故出。……孔文子之将攻大叔也,访于仲尼。仲尼曰:‘胡簋之事,则尝学之矣;甲兵之事,未之闻也。’退,命驾而行,曰:‘鸟则择木,木岂能择鸟?’文子遽止之曰:‘圉岂敢度其私,访卫国之难也。’将止,鲁人以币召之,乃归。”《史记·孔子世家》:“而卫孔文子将攻太叔,问策于仲尼。仲尼辞不知,退而命载而行,曰:‘鸟能择木,木岂能择鸟乎!’文子固止。会季康子逐公华、公宾、公林,以币迎孔子,孔子归鲁。”又见《孔子家语·正论解》。
〇孔子回到鲁国,时年六十八岁 孔子在经历周游列国后,终于回到自己的祖国鲁国,哀公向他请教如何使民服从?孔子回答:把正直的人选拔出来,放在邪恶的人之上,百姓自然就会服从了。若把邪恶的人选拔出来,放在正直的人之上,百姓就会不服从了。先秦典籍中记载孔子与哀公的答问很多,可能主要都发生在这一时期。
【文献】《论语·为政》:“哀公问曰:‘何为则民服?’孔子对曰:‘举直错诸枉,则民服;举枉错诸直,则民不服。’”《论语·为政》:“季康子问:‘使民敬、忠以勤,如之何?’子曰:‘临之以庄,则敬;孝慈,则忠;举善而教不能,则勤。’”《论语·颜渊》:“季康子问政于孔子,孔子对曰:‘政者,正也,子帅以正,孰敢不正?’”《论语·颜渊》:“季康子患盗,问于孔子。孔子对曰:‘苟子之不欲,虽赏之不窃。’”《论语·颜渊》:“季康子问政于孔子曰:‘如杀无道,以就有道,何如?’孔子对曰:‘子为政,焉用杀?子欲善而民善矣。君子之德风,小人之德草。草之上风,必偃。’”又见《说苑·政理》。《庄子·列御寇》:“鲁哀公问于颜阖曰:‘吾以仲尼为桢干,国有瘳乎?’曰:‘殆哉圾乎仲尼!方且饰羽而画,从事华辞,以支为旨,忍性以视民而不知不信,受乎心,宰乎神,夫何足以上民!彼宜女与?予颐与?误而可矣。今使民离实学伪,非所以视民也,为后世虑,不若休之。难治也。’”《史记·仲尼弟子列传》:“季康子问孔子曰:‘冉求仁乎?’曰:‘千室之邑,百乘之家,求也可使治其赋。仁则吾不知也。’复问:‘子路仁乎?’孔子对曰:‘如求。’”《史记·孔子世家》:“会季康子逐公华、公宾、公林,以币迎孔子,孔子归鲁。孔子之去鲁凡十四岁而反乎鲁。鲁哀公问政,对曰:‘政在选臣。’季康子问政,曰:‘举直错诸枉,则枉者直。’康子患盗,孔子曰:‘苟子之不欲,虽赏之不窃。’然鲁终不能用孔子,孔子亦不求仕。”《史记·鲁周公世家》:“十一年,齐伐鲁,季氏用冉有有功,思孔子,孔子自卫归鲁。”
【考辨】孔子于定公十三年(公元前497年)离开鲁国前往卫国,至哀公十一年(公元前484年)从卫国回到鲁国,前后正好十四年。
〇季康子欲行“田赋”,孔子私下表示反对 季康子想按田亩征税,派冉有征询孔子。孔子不答,私下对冉有说,礼制规定赋敛要尽量微薄。如果不以礼为根据,贪婪没有满足,就是按田亩征税,也不会够。
【文献】《左传·哀公十一年》:“季孙欲以田赋,使冉有访诸仲尼。仲尼曰:‘丘不识也。’三发,卒曰:‘子为国老,待子而行,若之何子之不言也?’仲尼不对,而私于冉有曰:‘君子之行也,度于礼:施取其厚,事举其中,敛从其薄。如是,则以丘亦足矣。若不度于礼,而贪冒无厌,则虽以田赋,将又不足。且子季孙若欲行而法,则周公之典在;若欲苟而行,又何访焉?’弗听。”《国语·鲁语下》:“季康子欲以田赋,使冉有访诸仲尼。仲尼不对,私于冉有曰:‘求来!女不闻乎?先王制土,籍田以力,而砥其远迩;赋里以入,而量其有无;任力以夫,而议其老幼。于是乎有鳏、寡、孤、疾,有军旅之出则征之,无则已。其岁,收田一井,出稯禾、秉刍、缶米,不是过也。先王以为足。若子季孙欲其法也,则有周公之籍矣;若欲犯法,则苟而赋,又何访焉!’”又见《孔子家语·正论解》,文辞有异。
【考辨】季康子欲行“田赋”之事,不见于《世家》。今据《左传》,列于本年。
编辑:潘瑞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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