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卷一·梁惠王章句上篇

来源:中国孔子网作者: 2019-04-23 10:54:00

  卷一  梁惠王章句上篇

  利国以仁义为本

  【原文】1.1

  孟子见梁惠王。王曰:“叟,不远千里而来,亦将有以利吾国乎?”孟子曰:“王何必言利,亦有仁义而己矣。王曰:‘何以利吾国?’大夫曰:‘何以利吾家?’士庶曰:‘何以利吾身?’上下交征利而国危矣。万乘之国弑其君与货者,必千乘之家;千乘之国,弑其君者,必百乘之家。万取千焉,千取百焉,不为不多矣;苟为后义而先利,不夺不餍,未有仁而遗其亲者也,未有义而忠其君者也。王亦曰仁义而己矣,何必曰利?”

  【译文】

  孟子拜见梁惠王。惠王问:“老先生不远千里来见我,将会对我国有什么好处呢?”

  孟子回答:“大王为何非要谈好处呢,只要仁义就足够了。如果大王开口就是‘对我国有好处吗?’世家贵族大臣开口就是‘对我家族有什么好处吗?’平民百姓开口就是‘对我个人有什么好处吗?’这样从上到下纷纷追求利益,那么这个国家也就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了。在一个拥有万乘车的国家里,犯上作乱杀其君主的肯定是拥有千乘车的世家大夫;在一个千乘战车的国家中,杀君犯上的一定是拥有百乘车的大家氏族。在万乘国家中就能拥有千乘;在千乘国家中就能有百乘,富贵程度实在是够高了,但是处在先谈私利后讲仁义的情况中,不杀君夺权独占整个国家便永不会满足。讲仁的人决不会遗忘其父母亲人,有义的人不会做出不忠于君主的事来。大王只要仁义为本,就足以保国安民了,何必开口要好处呢?”

  【解读】

  孟子这节讲的是“利国以仁义为本”的哲学道理。治国以仁义为本,是儒学德政礼制之根本。孟子如此“崇德胜于好利”的政治思想,或许我们今天讲究经济发展是硬道理的思想难以理解。但是孟子如此“崇德胜于好利”的德政思想文化却是源远流长,根深蒂固,是有源之水,有本之木传统文明。尚德胜于尚利以仁义为本德政思想,是中华民族几千年治国平天下的根本,故此,“利国以仁义为本”的哲学观念,必然其内在一定有他不可否认的哲学道理。

  梁惠王,是战国时代魏国君王,“惠”是他的谥号。

  梁惠王他之所以欲利而不尚德,这与他所处诸侯争霸天下大乱,礼崩乐坏的时代有必然关系。春秋战国长达几百年,自尧舜、夏、商、周两千年的传统德政文明,在这个时代己经丧失殆尽了。各诸侯国都处在个自为政,为争土夺利战争不息之中。在如此礼崩乐坏,道德乱伦的形势下,梁惠王一见孟子所问的第一句就是,你老先生能给我代来了什么利益了吗?

  [王何必曰利?亦有仁义而已矣]

  孟子如此所言道出了孟子政治思想之本义。孟子认为治理国家之根本在于继承弘扬先圣时代“好善忘势”的仁政王道率人善本天性立道施教,以仁义来治国平天下。遵守“道之以德,齐之以礼”的德政礼制,才能使百姓“有耻目格”从而人人崇德好礼,自觉自律,耻恶从善。孟子观念是人无不向善,无不好仁,唯有遵守仁义道德“以不忍人之心,施不忍人之政”才能得人心,统民志,获民信。孟子如此以“尚德不尚利”的观念来劝谏梁惠王,仍然是继承孔夫子“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矣”的政治观念。

  孟子说:“域民不以封疆之界,固国不以山溪之险,威天下不以兵革之利。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孟子·公孙丑下》)孟子这是在赞扬尚德不尚力的仁政王道,得民心得天下的政治思想。百姓不可能以封销边界就可以固守住,国家也不是能以山川险阻就能保住安全。拥有仁义道德的政权,必获众助;失去了仁义道德的政权,得助必少。如此观念正是孔子言“德不寡,必有邻”(《论语·里仁》)的道理,意义在于得民心得天下。

  以仁义道德治国为利,而不是以财富与国防实力为利的传统文治德政思想,其内涵哲理十分深刻。虽然如此尚德不尚利的政治不适今天之时尚,但是“利国以仁义为根本”的传统德政思想,其理论是完全与人固有善本天性相吻合,与“道不远人,远人非道”人心无不向善,人心无不向仁的儒家仁本政治思想相契合,是亲人政治之道。

  [王曰:‘何从利国?’大夫曰:‘何以利吾家?’庶人曰:‘何以利我身?’上下交征利而国危矣]

  孟子的这段论述确定了政权欲利不是利国,反而是害国的理论。孟子说如若国君,贵族大夫,平民百姓从上到下不崇尚仁义道德,互相争夺的都是为了利于自己,这个国家也就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了。孟子所要讲的道理是,全国上下都为了自己争夺利益,必然会消弱仁义道德的产生与发展。利益相争必将会产生“放于利,多怨”。(《论语·里仁》)欲利不崇德必会产生“为仁而不利,为利而不仁”人生价值观。全国上下丧失仁义道德,自然就会产生争权夺利的各种贪欲,贪欲是万恶之根。由于贪欲泛滥将社会秩序推向利益分争,社会就会丧失安定,上下交征势必会消弱百姓的扩大再生产的资源与力量,苛政与百姓争夺利益,其结果是杀鸡取卵,自毁长城。

  儒家倡导的仁政王道政治思想,又是如何富民强国呢?孔子说:“先富,后教,近者悦,远者来”《论语·子路》如此强国之道讲的是先让本国的百姓富起来,然后对百姓实行道德文化教育。本国百姓为自己国家文明进步而欢欣鼓舞,外国百姓必将慕名纷纷投奔而来。孔夫子如此富民强国的政治思想,就今天而言不可否认。

  孟子认为国家欲利于政权,仕大夫欲利于自己,这样必将会形成上下交征,百姓在层层的苛政盘剥中,就会丧失生存的衣食基本保障,从而消弱了百姓扩大再生产的物资力量。如此杀鸡取卵之苛政,破坏了先民富,后国强之规则,这样的国家能不岌岌可危吗。

  孔子说:“自古皆有死,民无信不立”(《论语·颜渊》)圣人讲的是治国安邦兵可舍,食可弃,唯民信不可失。无兵有民信可重建,无粮有民信再生产,如果这个国家丧失了仁政王道,治国如齐家的民信,就像大树坏了根,江河断了源一样,这个国家也就明存实亡了。周朝一统天下八百年,在这个朝代中有几十代人生死交替,靠的正是德政礼制广得民信。孔夫子的这段论述是对治国“不以利为利,以仁义以为利”政治思想最切合儒家思想的解读。

  [万乘之国弑其君,必千乘之家;千乘之国,弒其君者,必百乘之家,万取千焉,千取百焉,不为不多矣,苟为后义而先利,不夺不餍]

  孟子这段论述主要讲的道理是,欲壑难填的贪欲之害。说的是贪欲是万恶之本的道理。这段论述所说明的道理是,舍弃仁义道德的政权,由上至下皆不崇尚道德,都以利益为目的,就会产生争权夺利,在欲壑难填的促使下,无所不用其及。孟子说丧失仁义道德的政治秩序,就会滋养贪欲盛兴,人的贪欲是无止境的,比弱肉强食的禽兽更残酷,禽兽只求食饱,人的贪欲是整个天下。

  “苟为后义而先利,不夺不餍”,如此所言讲的是,一旦丧失了仁义道德,贪欲无所不用其极欲壑难填。唯有将仁爱与羞耻之仁义道德发扬广大,形成社会风尚,全国上下崇德好礼蔚然成风,久而久之成为民俗化,世俗化,才能有效的树立“尚德不尚利”的社会风尚,才有益于建立不治而致的社会秩序。“苟为后义而先利,不夺不餍”,如此之言是孟子是警示欲壑难填其危害之严重性。如此之所言不仅仅是对治国而言,对每个人的道德修养,也同样很有广泛的学习价值,欲壑难填,害人非浅。

  [未有仁而遗其亲者也,未有义而后忠其君者也]

  孟子如此所言讲的是“孝悌政治”与上行下效的“絜矩之道”政治规则。讲的是“君子不出家而成教于国”与治国如齐家的理论。“孝悌政治”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政治理论之根本,是治国如齐家仁政之基础。

  《大学》中说:“上老老而民兴孝,上长长而民兴梯”。说的是在上位的领导人能做到孝悌之道,百姓们就会学着去做。在家能尽其力孝敬父母,亲爱兄弟,把如此亲情转移到社会上,就能做到忠君敬长,天下皆兄弟。如此所言讲的正是“未有仁而遗其亲者也,未有义而后忠其君者也”之规则。

  孟子说:“君仁莫不仁,君义莫不义,一君正天下平”(《孟子·离娄下》)如此上行下效的絜矩之道,讲的是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儒家倡导上行下效的絜矩之道正是为天下树立“道德王”的形象。身居高端的君王应当以身作则成天下百姓的表率与楷模,这才是仁政王道政治规则。所以孟子最后说,君对天下仁,天下对君忠,君对天下义,天下就不会违背你。大王只要以仁义为利,遵守“孝悌政治”治国平天下才能富民强国,何必开口就要“利”呢,“利,不是利国而是害国”孟子如此之结语就当时诸侯分争而言,是有道理的。

  乐民所乐

  【原文】1.2

  孟子见梁惠王。王立于沼上,顾鸿雁麇鹿,曰:“贤者亦乐此乎?”

  孟子对曰:“贤者而后乐此,不贤者虽有此,不乐也。诗云:‘经始灵台,经之营之;庶民攻之,不日成之;经始勿亟,庶民之亲。王在灵囿麇鹿攸伏,麇鹿濯濯,白鸟鹤鸩。王在灵沼,于牣鱼跃’。文王以民力为台为沼,而民欢乐之;谓其台曰灵台,谓其沼曰灵沼,乐其有麇鹿鱼鳖。古之人与民偕乐,故能乐也,汤誓曰:‘时日害丧,予及女偕亡!’民欲与之偕亡,虽有台池鸟兽,岂能独乐哉”。

  【译文】

  孟子拜见梁惠王时,正值惠王在宫苑囿中,环视着飞雁驯鹿,洋洋得意的问道:“那些贤士们也有这样快乐的生活吗?”

  孟子回答说:“先有高尚的品德,才会体会到这种豪华生活的乐趣;品德达不到的人,即是有享乐的生活条件,也不会感到快乐。《诗经》上说‘开始构筑灵台的时候,细心劳作,百姓们齐心协力,没几天工夫就完成了。文王并没有催促,百姓们都踊跃参加。文王来到灵囿游览,看到了群鹿安逸憩息,白鸟羽毛光洁。文王去水塘,成群的鱼儿欢腾畅游’文王使役百姓为他修楼台,挖池塘,百姓们欢乐而倍感荣幸,尊称楼台为灵台,池塘为灵池,并且因为其中充满了鸟兽虫鱼而高兴。像文王这样的古代贤人,能够与民同乐,所以能体味到拥有楼台池塘的乐趣。《尚书、汤誓》里说‘夏桀这个太阳什么时候死去,我们宁愿与他一起死亡!’像这种让百姓怨恨到宁与他同归于尽的君王,即是他有再多的水榭楼阁,鸟兽鱼虫,又怎么能独享快乐呢?”

  【解读】

  孟子与梁惠王这节论述其核心是论这个“乐”字是与非的问题。什么才算真正的快乐?梁惠王与孟子的观念是不相同的。梁惠王以物质享受为快乐;孟子认为快乐的根本在于道德修身至善,获得内在欣慰,心安理得,无忧无俱,身轻心净为快乐。讲的道理是,快乐与人生价值观有必然的直接关系。梁惠王以物质享受为乐;孟子是以道德高尚心安理得为快乐,两者谁是谁非读完此文可见分晓。

  [贤者亦乐此乎?]

  梁惠王得意洋洋的问孟子,那些圣贤也能像我一样享受快乐吗?显然,梁惠王如此所言带有讥讽之意。那些道德修身至善的先贤们也能像我一样,享受天堂仙境一样的园林吗?梁惠王如此所言,有所不诚服古代那些受人尊敬的先贤之意。

  梁惠王在这里所说的贤者,应当是指尧舜、夏、商、周德政文明时代那些先贤。从梁惠王如此之言来看,他的思想是代表战国时代诸侯那种“尚武不崇德”崇尚霸道的思想意识。在梁惠王的心目中,已经丧失了周朝传统德政礼制,“好善忘势”的思想观念了。他之所以说“贤者亦乐此乎?”明显的代有藐视不服德政文明时代的先贤之意,暴露了他那专权暴政,丧失了仁义道德的嘴脸,所以才引出了孟子论乐的这篇论述。

  [贤者而后乐此,不贤者虽有此,不乐也]

  孟子如此之回答所要讲的道理是,人生欲达精神安然快乐,首先注重修身至善。唯能修身至善的君子才能使自己道德意识上达“仁者无忧”的至高境界。然后才能悟懂人生,舍弃各种贪欲,获得心境坦然,心安理得,无忧无虑,泰然安康,身轻心净,这才是快乐与幸福。反之,如果道德不能修身至善,就是有快乐的条件,也不会感到真正的快乐与幸福。难道不是吗?由于堆积在自己内心诸多忧患、恐惧、怨仇、憎恨、等等心不净扰乱着你,幸福快乐从何而来呢?

  忧天下之忧而忧,乐天下之乐而乐,孟子认为只有乐民之所乐,才是与人同乐,这才是有道德的君子,才会真正感到内心安然快乐。“贤者而后乐此,不贤者虽有此不乐也”如此两句十五字,充满着仁义道德,与中华民族传统信仰。具体而论,孟子认为贤者必须把快乐建立在仁义道德的基础上,建立在与民同乐的基础上,贤德领导人的快乐不能建立在民众痛苦之上;损害了百姓,幸福了自己,贤者认为这并非是快乐的享受,反而是痛苦的自我内疚与惭愧。之所以产生如此发之内心的感情,都是由于人固有恻隐之心之仁,羞耻之心之义之天性所致。所以孟子说先修德,而后自己内心才会感到问心无愧无疚,坦坦荡荡,安然自得,无忧无惧,身轻心净的快乐幸福。

  孔子说:“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论语·述而》)孔夫子将君子与小人用内心坦荡与内心惶恐不安来划分。孔子认为君子为了追求快乐,应当先以自身道德修身为根本;小人他不管道德只知贪欲享乐。君子怀德怀刑,所以无忧无惧心安理得;小人弃德忘刑志在怀权欲利,所以患得患失,惶惶不得安宁。

  [经始灵台,经之营之,庶民攻之,不日成之,经始勿亟,庶民之来]

  这段论述是孟子拿《诗经、大雅、灵台》赞称周文王造园来说事。讲的是“以不忍人之心,施不忍人之政”的周文王,当他想建圆林的时候,天下百姓都自愿来亲自参加施工,自以为是为周文王修园林而感到光荣。在造园工程中也无人催促,百姓们都齐心协力,没有几天美丽的园林就大功告成了。孟子引用《诗经》记载称赞周文王造园来说事,其目的是在教化梁惠王那种傲满与狂妄。用周文王的仁政王道,与天下百姓如此肝胆相照,荣耻与共的品德来说明“贤者而后乐此,不贤者虽有此不乐也”的意义。

  [文王以民力为台为沼,而民欢乐之,谓其台曰灵台,谓其沼曰灵沼,乐其有麋鹿鱼鳖。古之人与民偕乐故能乐也]

  孟子这段论述是在赞扬周文王与百姓情同一家,与民同乐的情景。人人都为了周文王建园尽心竭力,工程产生了神速之效,所以将台说成灵台,将池也说成灵沼。其本义这是对百姓齐心造园之神化,其实,这是民心赋于这座园林之神乎其神的灵气而己。

  [汤誓曰:“时日害丧,予及女偕亡”民欲之皆亡,虽有台池鸟兽,岂能独乐哉?]

  这段论述是孟子拿《汤誓》来教化梁惠王只求自己快乐,而不崇尚道德的思想行为。《汤誓》是商汤王伐夏桀之檄文。夏桀暴虐至极,大臣们对他劝谏,他不但不听还自以为是的说自己是天上的太阳,太阳不会毁灭。恨其入骨的百姓们说,我们宁愿与太阳一起毁灭也在所不惜!由此可鉴,天下百姓对夏桀深恶痛绝到了极点。

  孟子之所以引用《汤誓》说事,是以此为例教化梁惠王。“民欲与之偕亡,虽有台池乌兽岂能独乐哉?”孟子如此所言其本义是说夏桀呀,夏桀!民众对你怨恨之情,已达到了与你同归与尽的极点了,面对如此恨之入骨众愤,你还有什么幸福可享吗!即是你有富丽堂皇的宫殿,仙境之园,心怀众人之愤,惧众心皆怨自己的生命都难保,欢乐也就不存在了。梁惠王听了《汤誓》如此两言,不知他会做何感想?

  尚武不会富民强国

  【原文】1.3(本章分三个单元分别立目详读)

  梁惠王曰:“寡人之于国也,尽心焉耳矣。河内凶,则移其民于河东,移其粟于河内。河东凶亦然。察邻国之政,无如寡人之用心者。邻国之民不加少,寡人之民不加多,何也?”

  孟子曰:“王好战,请以战喻。填然鼓之,兵刃既接,弃甲曵兵而走。或百步而后止,或五十步而后止,以五十步笑百步则何如?”

  曰:“不可,不百步耳,是亦走也。”

  曰:“王如知此,则无望民之多于邻国也。不违农时,食不可胜食;数罟不入洿池,鱼鳖不可胜食也;斧斤以时入山材,材不可胜用也。谷与鱼鳖不可胜食,材木不可胜用,是使养生丧死无憾也,养生丧死无憾,王道之始也。”

  【译文】

  梁惠王说:“我对治国家,很尽心竭力吧?河内发生饥荒,就把那里灾民移到河东,把河东的粮食运到河内。当河东发生饥荒时,我也照样做。看看邻国君王办理政事,没有像我这样尽心竭力地。可是,邻国百姓并不减少,而我的百姓并不增加,这是什么原因呢?”

  孟子答道:“大王好打仗,我就以打仗来做比喻吧。战鼓咚咚,交战十分激烈,战败的士兵丢盔弃甲拖着武器逃跑,有的人跑了一百步停下来,有的跑了五十步停下来。跑了一百步的人因此而讥笑跑了五十步的人,你覚得行不行呢?”

  梁惠王说:“不行,他只不过没有跑到一百步罢了,同样的是逃跑。”

  孟子说:“大王即然懂得这个道理,就不必去希望你的国家增加人口了。只要不违农时,粮食就吃不完;捕鱼不用过细的网,鱼鳖水产就吃不绝;砍伐木材有定时,木材就会用之不尽。粮食和鱼吃不完,木材用不尽,这样使百姓供养活人,安葬死人不致感到有什么不满足。百姓养生送死无遗憾,这便是王道的开始。”

  【解读】

  以这节孟子对梁惠王评论来看,梁惠王应当是一个拙政好战的君王。梁惠王自以为是治国安民而尽心竭力,黄河以内遭饥荒,他就将灾民移到河东,又将河东的粮食运到河内;当河东遭灾他也照样实施救济。尽管如此的尽心竭力勤政,自己国家的人口并不增加,看看邻国的国君,并非像自己一样的尽心竭力勤政,但是他国的人口也并没有减少,这是为什么呢?这就是我们解读此文之核心问题。

  孟子对梁惠王如此的尽心竭力勤政济民救灾,并没有给予赞称,而以他好战做比喻来说事。之所以梁惠王尽心竭力治理国政人口却不得增加,孟子认为,究其根本在于他好战,与其小恩小惠不知为政所致。

  孟子说:“如有不嗜杀人者,则天下之民皆引领而望之矣。诚是如也,民归之,由水之就下,沛然谁能御之?”(《孟子·梁惠王上》)孟子如此劝政于梁襄王所言所要讲的道理是,如果有不喜欢杀人的君王,天下百姓都会伸长脖子盼望着他。如果真能做到仁政爱民,百姓顺从他就像水向低处流,谁又能阻挡的住。孟子的这段论述,正适宜教化梁惠王。梁惠王如此勤政为民,之所以人口不能增加其根本在于好战。由于好战必误农时,又伤害生命,故此他的人口才不会增加。

  [王知如此,则无望民之多于邻国也]

  孟子问梁惠王,兵败而逃有快有慢你当如何评定?惠王回答说慢者虽后也以逃兵论罪。孟子断然说“王知如此,则无望民之多于邻国也。”孟子如此的断然之回答,我们又当作何解读呢?孟子这是因为梁惠王好战;与士兵厌战之不同心同德才说这番话的。儒家一贯认为正义战争与非正义战争是有区别的。以仁伐暴的正义之师,士兵就会勇往直前而势不可挡,不义之战才是糟踏生命。之所以士兵临阵而逃,显然这是打的非正义之战,正义之战仁义之师,他的士兵是不会出现临阵脱逃的。梁惠王虽然勤政为民,人口却不能增加,是由于他好战,打的是无义之战,所以得不到天下百姓的诚服,士兵才会临阵而逃。

  怎样才能令民诚服呢?孟子说:“得天下有道,得其民,斯得天下矣;得其民有道,得其心,斯得民矣;得其心有道,所欲与之聚之,所恶勿施尔也。”(《孟子·离娄上》)孟子这段论述说的是,欲得天下在于得到百姓;得到百姓的道理就是得民心民信;如何来得民心民信,就是尽可能的去满足百姓的需要,不去用政权强施于百姓服从。

  百姓最厌恶莫过于无正义的战争,百姓的愿望是天下太平,安居乐业。孟子认为惠王好战这是人口不得增加的一个主要原因。由于好战而违背了民心,故此,才有“王如知此,则无望民之多于邻国也”孟子如此之断言。

  [不违农时,谷不可胜食]

  以孟子如此所言来看,这是孟子在责备梁惠王用政治手段来调济灾民,是在行施小恩小惠不知为政。明知仁道的施政者,他知道农时刻不容缓,误农一时,丧失百姓一年的口粮,民以食为天不可不知。“不违农时,谷不可胜食也”说的是国家用兵或使役民工,一定要避开农时,百姓才能通过个人的创造力,来抵御灾荒之年。

  [数罢不入洿池,鱼鳖不可胜食也]

  如此所言所要讲的道理是,对水产品养小食大,不违自然法则才会使鱼虾食之不尽。这段论述中包含着维护生态平衡的科学观念。

  [斧斤以时入山林,木才不可胜用也]

  如此之言所要讲的道理是,维护山林木材生长规律,采伐有序采大育小,才能使木材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这也是志于维护自然生态,内涵天人和一生存法则。孟子说农、鱼、林得到了有序的平衡发展,人们才会生者有养,死者有葬。孟子说这才是为王之道的开始。孟子所说的这个“王之始也”仅仅是对人民的生存基本要求。这与孔子所说的“先富,后教;近者悦,远者来”的政治思想其中这个“先富”相契合,说明了行施仁政王道,前面任重而道远。

  之所以惠王尽心竭力勤政济民,国家人口不得增加,除了好战以外,梁惠王他并没有英明的政治能力,只会调济不知开发百姓潜力,实属是拙政。以孟子来看,虽然你尽了很大的努力来调济粮食救济灾民,这只能算是小恩小惠不知为政。英明的政治家志在不误农时,崇仁不尚武,维护自然生态,给百姓自由与自食其力的创造空间,才能使家家户户有足够的储备衣食,才能有足够的抗灾能力。政权只知道救灾调济,靠小恩小惠来救济百姓又怎么能富民強国呢?

  我们通过梁惠王遗憾的自述勤政,再看孟子对他解答阐述,孟子认为之所以惠王勤政不获人口增加,是好战与不知为政所致。如此尽心竭力的勤政,不如确保农时,减少服役,避免战争,然后给百姓自由的发展空间,这才是富民强国之政。人民有了足够的抗灾能力,又减少了国政之负担,这才是富民強国之仁政。

  梁惠王只知调济灾民,实施小恩小惠,却不知连年争战给百姓造成误农时,以及妻离子散的痛苦。如此不平安的社会局势,百姓文不得学,德不能修,如此文明落后,物质贫穷的国家,也就无人愿到这样的国家来了,国家的人口当然不会增加了。

  得民心得天下

  【原文】1.3(承上文之继续)

  孟子曰:“五亩之宅,树之以桑,五十者可以衣帛矣。鸡豚狗彘之畜,无失其时,七十者可以食肉矣。百亩之田,勿夺其时,数口之家可以无饥也。谨庠序之教,申之从孝悌之义,颁白者不负戴于道路矣。七十者衣帛食肉,黎民不饥不寒,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

  【译文】

  孟子说:“在五亩地大的院子里,种上桑树,五十岁以上的人都可以穿上丝织的衣服了。鸡狗和猪等禽畜,不错过配种的时机,七十岁的人就都能吃上肉了。一家人有百亩耕地,不要妨碍他们生产,几口之家可以不至于挨饿了。认真办好学较,向百姓讲孝悌尊父母亲兄弟之道,须发花白的老人就不会头上顶着肩上背着重物奔波在路上了。七十岁以上的人穿着丝织的衣服,还能吃上肉,百姓饿不着冻不着,这样还不能称王天下,是从来不曾有过的事。”

  【解读】

  此节仍然是继续上文,孟子劝政于梁惠王。通过这节论述来看,于两千五百年前孟子对百姓的生活之规划,迄今令人也有那种自由幸福之感。实现与否,我们不出管他,孟子的如此志于爱民,与得民心得天下的政治思想,不容置疑。

  [五亩之宅,树之以桑,五十者可以衣帛矣。鸡脉狗之畜,无失其时,七十者可以食肉矣。]

  以这段对民生规划来看,充满了自由与幸福。五亩大宅中种桑,环境优美,又能穿上丝识之衣。饲养家禽供自己父母食用,如此自耕自食,实属是幸福美满生活水平了。在这段论述中,突出了穿丝食肉皆以家中老人为先,这是孟子对孝悌之道关注与倡导,是孟子在推崇上尊下卑,长幼有序的家庭观念。

  [百亩之田,勿夺其时,数口之家可无饥矣。]

  此段阐述之核心讲的是“勿夺其时”之言,这是孟子对梁惠王提出的警惕,民事不可缓。由于国家急欲使役百姓误农之一时,就是误人一年之口食。民事刻不容缓是政之要务,这是儒家一贯思想。

  [谨庠序之教,申之以孝悌之义,颁自者不负于道路矣]

  孟子这是劝政于梁惠王,要以立学施教为政务之要,“善政不如善教”正是孟子思想观念。施教之重点是遵守孝悌之道,以此来培养百姓崇尚仁义道德,这正与《大学》中所言“君子不出家而成教于国”的基本教育。然后将孝悌亲情介入政治,才能君仁,臣忠,官兵如兄弟;移于社会就能相互亲其亲,长其长亲如一家。我们可想而知,如果这个孝悌道德风尚于天下,你敬我父母,我尊你父母,是多么美好和谐幸福的社会啊。

  [黎民不饥不寒,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

  孟子这段所要讲的核心是得民心者得天下。如果能将国家治理的百姓都能丰衣足食,人人皆能做到尊老敬贤,长幼有序,本国的百姓欢心鼓舞,外国的百姓必将纷纷慕名投奔而来。在如此天下归心之下,你想不当这个国王也不行了。梁惠王能否听从,能否如实做到我们不得而知,孟子如此思想是至诚无息的,因为人心无不向仁,人心无不向善。

  失民心失天下

  【原文】1.3(承上文之继续)

  孟子曰:“狗彘食人食而不知检,涂有饿莩而不知发;人死,则曰:‘非我也,岁也。’是何异于剌人而杀之。曰:‘非我也,兵也。’王无罪岁,斯天下之民至焉。”

  【译文】

  孟子说:“猪狗吃着应该给人吃的粮食,而不知检查限制;道路上有饿死的人,而不知给百姓发放粮食救济。百姓饿死了却说:‘这不是我的过错,是由于年景收成不好。’这种说法,和用刀杀死人却说:‘这不是我杀的,是兵刃杀的。’又有什么不同?大王你不把罪过推给收成,而实行仁政,这样,天下的百姓就会都来投奔你了。”

  【解读】

  此节是承上文之继续,还是孟子劝政于梁惠王。孟子的论政理论充满了爱民、痛斥暴政两种不同之情感。孟子此论可谓是直言不讳,与他敢正君非心之胆量正大光明的气质,表现了他“敢正君之非心”那种自身固有与人不同的浩然之正气。

  [狗彘食人食而不知检,涂有饿莩而不知发]

  这段话是在痛斥那些手握政权视人命如草芥不道德的残暴专权。“狗彘食人食而不知检”,讲的道理是政与民的残酷之差别。有权得势的人家喂狗的食物百姓都吃不上,如此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有权有势的人,他们却是视而不查,若无其事不行施救济。“涂有饿莩而不知发”如此所言讲的是,路途旷野遍地因饥饿而死的人,当权者却是视而不見无动于衷。如此令人惨不忍睹的景象,这应当是孟子对当时天下争雄战国时代的纪实。

  [人死,则曰:‘非我也,岁也’]

  这是孟子用比拟说事的方法,来讽刺那些不承担政治责任,不仁不义的当权者。缺粮无食之人生不如狗的百姓,尸体遍野当权者不但不自我内心愧疚,反而说是由于年景不好所造成的自然灾难所致,用如此强词夺理来推脱责任。

  [是何异于剌人而杀之,曰:‘非我也,兵也。’]

  孟子这段论述与上述一样,又是用比拟的方法来讽刺不负责任的当权者。孟子说那些面对饿死人而不设法施救,将责任推给年景灾难的人,就如同似他用刀杀了人,凶手还说是怨这把刀。孟子如此之讽剌权势不承担责任,实是令人耻辱,痛恶!

  [王无罪岁,斯天下之民至焉]

  最后孟子如此两言,是在劝说梁惠王,你不要做那种将饿死百姓怨天灾的人。应当心怀天下百姓,乐民之所乐,忧民之所忧,心系百姓爱民如子;才会换来百姓与你同心同德,成为政乐而民乐,政忧而民优,他国百姓自然而然慕名投奔而来,何忧人口不增。

  斥责以梃为政

  【原文】1.4

  梁惠王曰:“寡人愿安承教”

  孟子对曰:“杀人以梃与刃,有以异乎?”

  曰:“无以异乎。”

  “以刃与政,有以异乎?”

  曰:“无以异也。”

  曰:“庖有肥肉,厩有肥马,民有饥色,野有饿莩,此率兽而食人也。兽相食,人且恶之;为民父母行政,不免于率兽而食人。恶在其为民父母也?仲尼曰:‘始作佣者,其无后乎!’为其像人而用之也,如之何其使斯民饥而死也?”

  【译文】

  梁惠王对孟子说:“诚愿乐意接受你的指教。”

  孟子回答:“杀人用棒子与刀剑有什么不同?”

  惠王说:“没有什么不同。”

  孟子又问:“用刀剑和政治手段杀害人,有什么不同?”

  惠王回答说:“没有什么不同。”

  孟子说:“厨房里有肥肉,马棚里有肥马,百姓却面代饥色,田野里有饿死的人。野兽相互残杀,尚且人们为之而憎恶,那些号称百姓之父母官,行施政务时,不免干出些类似驱赶野兽吃人的勾当来,那么,为人父母的意义何在呢?孔子说:‘发明造俑殉葬的人,大概会灭绝后代吧!’因为用了像人形貌的木偶去殉葬。照这样看,执政者又怎么能如此使百姓饥饿而至死呢?”

  【解读】

  孟子与梁惠王这节论政之阐述,是孟子在斥责“酷刑厉法”暴虐的政治。孟子所要讲地本义是,酷刑其性貭相当于用刀杀人一样,这是孟子对当时暴政酷刑的揭露。通过孟子之阐述当时社会酷吏之情景,为我们打开了一扇窗口,同时也使我们对以孟子为代表的儒家仁政思想,反对酷刑了解的更加深刻了。

  [寡人愿安承教]

  我们从梁惠王如此所言态度来看,他虽然算不上仁政王道之贤人,但是,他很尊重孟子,愿得到他的帮助,听从他对自己的政治劝说。通过一连几篇梁惠王与孟子的交谈来看,显然,两个人可谓是有所情投意合比较默契。

  [孟子问“杀人以梃与刃,有异乎?”惠王回答“无以弃乎”]

  孟子如此所言其本义讲的是,刀是杀人的专用器具,难道木棒就不能杀死人吗!显然,这是孟子在责备暴政使用酷刑之意。以孟子为代表的儒家学说,是倡导“道之以德,齐之以礼”善养则养天下的政治思想。孟子身置战国混乱时代,此时,是礼崩乐坏,周朝德政礼制己经丧失殆尽,这时,随之产生了酷刑厉法政治主张。之所以孟子质问“杀人以梃与刃,有以异乎?”所言之意应当是反对斥责当时弃仁政,尚酷刑的政治思想。“以刃与政,有以异乎?”孟子如此两句八字之问,一针见血的谴责暴政酷刑,就是以刀施政的残暴行为。

  孔夫子说:“不教而杀,谓之虐”(《论语·尧曰》)这是孔夫子论施政四大害之一。如此所言之意讲的道理是,对百姓不实行文化道德教育,百姓由于失教,难免有些人就会在不自觉中触犯刑律而遭严惩,甚至被杀。孔子所说的四大害中这个“虐”正是谴责“以刃与政”的行为。儒家推崇的德政礼制,是“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文治德政(《论语·为政》)是“君仁莫不仁,君义莫不义”(《孟子·离娄下》)君王以身作则,上行下效表率天下的絜矩之道。孟子将暴政酷刑称其谓“以梃施政”是以杀戮来强治天下。如此“以梃施政”为本的暴政思想,正是春秋战国时代之时尚,违背了宽柔以教的德政礼制。

  [庖有肥肉,厩有肥马,民有饥色,野有饿莩,此率兽而食人也]

  之所以说“庖有肥肉,厩有肥马”这是在责备诸侯政权,为了先军政治,征兵打仗苛敛民财之佐证。“民有饥色,野有饿莩”这是揭示暴政为了称霸于天下,对百姓横征暴敛所造成的惨不忍睹之景象。由于苛政与连年不断的战争,饥饿死伤的都是百姓,说这是“率兽而食人”不是很合情理吗?通过孟子对战国时代现实社会的描述,揭穿了春秋战国时代由于丧失了传统德政礼制,天下混乱无道相互争霸,致使百姓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率兽而食人”,孟子如此之言是对以上四句话的一个总结。由于“庖有肥肉,厩有肥马;民有饥色,野有饿莩”来看政权与百姓如此之差别,说明了当时人伦道德己经丧失殆尽,这时,必然下层百姓会群起造反。即有造反必行镇压,死的都是老百姓,故此,孟子用“率兽而食人也”来揭示当时暴政之残忍很恰当。

  [兽相食,且人恶之;为民父母行政,不免于率兽而食人兽]

  孟子这段论述是引用禽兽弱肉强食,来比喻那些争城夺地不道德尚武之暴政。禽兽相残令人惨不忍睹,名誉是百姓父母之官,为了扩充地域,争取更大的势力范围,却毫不惜百姓的生命,连年不断地发动战争。如此连年的征战比弱肉强食的禽兽不是更残忍吗!所以孟子说“为百姓父母之官,不免于率兽而食人”这是孟子对当时好战的痛恶与责斥。

  孟子说:“争地以战,杀人盈野;夺城以战,杀人盈诚,此之谓率士而食人肉”(《孟子·离娄上》)孟子的这段论述,与“不免于率兽而食人”说的都是对当时尚武好战暴徒之谴责。

  [始作佣者,其无后乎]

  这是孟子引用孔子的两言来说事。以如此所言来看孔子思想,别说是“争地以战杀人盈野,夺城以战杀人盈城”就是仿造人的形象做俑来陪葬,孔子认为这都是不道德的侵犯人权,何况是发动战争糟蹋人命不是更可恶吗!以孔夫子所言“始作佣者,其无后乎”来看,充分说明了以孔子为代表的儒学文化,十分尊重人权,仁爱生命。之所以孟子引用孔子如此两言,是为了进一步揭示那些为了个人权势,不惜用人民生命去争城夺地尚武好战行为。

  [如之何其使斯民饥而死也?]

  这是此文最后之结语。之所以孟子引用孔子所述“始作俑者,其无后乎!”如此两言,是在谴责那些尚武好战的权势,拿活生生的人命死活都不顾,其罪是何其之大!“如之何其使斯民饥而死也”此言充满了爱弱民,斥暴政之情绪。

  仁政无敌

  【原文】1.5

  梁惠王曰:“晋国,天下莫强焉,叟之所知也,及寡人之身,东败于齐,长于死焉;西丧地于秦七百里;南辱于楚。寡人耻之,愿比死者一洒之,如之何则可?”

  孟子对曰:“地方百里而可以王。王如能施政于民,省刑罚,薄税敛,深耕易耨。壮者以暇日修其孝梯忠信,入以事其父兄,出以事其长上,可使制梃以挺秦楚之坚甲利兵矣,彼夺其民时,使不得耕耨以养其父母,父母冻饿,兄弟妻离子散,彼陷溺其民,王往而征之,夫谁与王敌,故曰:‘仁者无敌’王请勿疑!”

  【译文】

  梁惠王说:“晋国的强大,天下没有那个国家比的上,老先生你是知道的。但是我继位以后,东面战败于齐国,长子阵亡;西面丧失了七百里疆土给秦国;南面受辱于楚国。我对此深感耻辱,愿意替那些为国牺牲的人彻底雪耻报仇,怎样才能办到呢?”

  孟子回答说:“拥有方园百里土地就能称王天下。大王如能对民众施行仁政,废除严法酷刑,减免苛捐杂税,督促百姓深耕士地,抓紧时间除草灭荒。青年人在农闲的时修习道德教育,在家里用这些事奉父母;出外用这些来事奉尊长,就能使他们用木棒也足以能打败秦楚的坚甲利兵。相比之下,那些侵夺百姓农时的国家,使百姓不能耕种来养话自己的父母,以及父母挨冻受饿,兄弟妻儿离散。百姓陷入水深火热之中,大王欲出征讨伐他们,又有谁和大王对抗呢?所以有句铭言‘夫行仁政,无敌于天下。’大王啊请你采用仁政吧,不要推迟了。”

  【解读】

  这节孟子所讲的其本义是“仁者无敌”的道理。说的是仁者没有敌人,仁者无敌于天下的哲学理论。

  梁惠王满怀极大遗憾与耻辱之心情,来问政于孟子,求得孟子给以指导。梁惠王说晋国也曾经有过强大无敌于天下的辉煌时代,时至梁惠王之时,却是东败于齐国;西丧疆土七百里于秦国;南受辱于楚国,从强大无敌于天下的霸主变成了四面受敌。通过梁惠王的这段论述,使我们深刻的感到,为什么儒家说“春秋无义战”的道理了。从一个无敌天下的霸主,到四面受敌而败衰来看晋文公称霸天下,与周朝八百年一统天下相比,说明了霸道不会长久。这充分说明了仁政与暴政的性质之不同,充分说明了“仁政天下归心”的伟大哲理。

  梁惠王怀念昔日晋国称霸天下之盛,痛憾败落之耻辱,来问政于孟子。我们从他问政结语“愿以死者一洒之”之所言来看,说明了他仍然欲图以战争来进行报复,以达为死者雪耻。尚德不尚力的孟子对他诚恳的说“仁者无敌,请王勿疑!”

  [地方百里而可以王]

  孟子如此所言所要讲的道理是,国家不在于大小,其根本在于治国之王是崇仁还是尚暴。周朝居弹丸之地,却以不忍人之心,施不忍人之政,一统天下八百年。这是讲得民心得天下,天下归于仁的儒家政治思想。之所以孟子说“地方百里而可以王”应当是赞扬周朝以仁一统天下的时代。

  [王如能施仁政于民,省刑罚,薄税敛,深耕耨]

  孟子这段论述是劝梁惠王实行仁政的具体做法。“省刑罚”此言之意是废除严法酷刑,实行“道之以德,齐之以礼”德政礼制。以仁为本遵守“宽柔以教,以德化恶”创造“有耻且格”自觉自律,耻恶好善的社会风尚,以仁政来获得天下。

  “薄税敛”,此言之意是对百姓克除横征暴敛。“薄税敛”是儒家政治思想的主要组成部分。我们通读《四书》关于“薄税敛”这方面的论述屡见不鲜。例如:“财聚民散,财散民聚”《大学》,又如:“上下交征,国将危矣”《孟子·梁惠王上》,又如:“以义为利,不以利为利”《大学》如此之引句都是在昌导民富国强,家安国太平的政治理论。

  “深耕易耨”,所言之意是说农耕不误时,拓荒深耕,减少养兵备战,才是富民强国之本。由于古代农业技术与生产器具落后,满足食衣并非易事。

  [壮者以暇日修其孝悌忠信,入以事其兄弟,出以事其长,上下使梃以挞奏楚之坚甲兵矣]

  孟子这段论述其本义是在倡导“孝悌政治”的教化,政权应当注重孝梯与仁道之教育。“孝悌政治”其意义在于从爱始于亲来培养仁义道德,才有益于实现治国如齐家的政治。

  “教人亲爱,莫善于孝,教人礼顺,莫善于悌”《孝经》然后将这样的仁爱广移于社会中去,就会实现“教人以孝,敬天下为人父者也,教人以悌,敬天下为人兄者也”《孝经》的社会秩序。在家能孝父母亲兄弟,转移到治国就能忠君事长,转移到社会中就能“亲其亲,长其长”天下皆兄弟,这正是儒家所倡导“仁孝治天下”的政治理念。这段论述是孟子在倡导“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治国如齐家的政治思想。

  孟子认为治国如齐家的仁政一旦行施于政治,什么样的强敌也不可侵犯。在百姓同心同德,荣辱与共,情同一家的情况下,大家用木棒也可以打跨坚甲利兵。在这里孟子强调了政、民同心协力众志成城的力量,唯有政权与百姓同心同德,肝胆相照,荣辱与共,众志成城才能无敌于天下。这个道理正是不可否认的仁者无敌,仁道不可战胜的真理。

  [彼夺其民时,使不得耕耨,以养其父母,父母冻饿,兄弟妻离子教。彼陷溺其民,王往而征之,夫谁与王敌]

  孟子这段论述,是相对行施仁政反其道而言,是对暴政之谴责。不以仁道施政,不关心农时,尚武好战,战乱不断,这样就会导致民不得安生。儿子不能孝养父母,兄弟妻离子散,如此暴政肆虐百姓的政权,必将丧失民信,丧失了民信的政权不战则矣,战无不败。不得民信政权百姓战而不攻,退而不守,这正是失民信失天下,民无信不立的道理。

  民心向仁如水就下

  【原文】1.6

  孟子见梁襄王。出,语人曰:“望之不似人君,就之而不见所畏焉,卒然问曰:“天下恶乎定?”吾对曰:‘定于一’‘孰能一之?’对曰:‘不嗜杀人者能一之’‘孰能与之?’对曰:“天下莫不与之。王知夫苗乎?七八月之间旱,则苗槁矣。天油然作云,沛然下雨,则苗勃然兴之矣。其如是,孰能御之?今夫天下之人牧,未有不嗜杀人者也,如有不嗜杀人者,则天下之民皆引领而望之矣。诚如是,民归之,由水就下,沛然谁能御之?”

  【译文】

  孟子见到梁襄王。出来后,告诉别人说:“看上去不像个君王的样子,走过观其不出使人敬畏的地方。见了我后,突然问道:‘怎样才能使天下安定下来?’我对他说:‘统一才能安定’他又问道:‘谁能统一天下?’我对他说:‘不喜欢杀人的国君能统一天下’他又问道:‘谁会来归顺天下呢?’我又回答道:‘天下没有那个不归顺他的。大王你知道禾苗生长的情况吗?当七八月间遇上大旱,禾苗就会枯萎,一旦天上布满乌云,天降大雨,禾苗就会蓬勃的挺立起来,就是像这样,什么力量可以遏制住它生长呢?现在那些国君,没有不喜欢杀人的,如要有不喜欢杀人的,那天下的百姓就会伸长脖子盼望着他。真能如此,百姓归顺他,就好像是水向低处流,汹涌之势,又谁能阻挡住他们呢?’”

  【解读】

  这节是孟子劝政于襄王,所要讲的道理是仁政才能获得天下归心的哲理。梁襄王,是梁惠王之子,襄,是他的谥号。从梁惠王又到梁襄王向孟子问政中来看,孟子所答都没离开以“仁义”二字为主导,没离开德政礼制治国之道。孟子时代是天下大开杀戮的战国时代,在如此尚武争霸的时代,孟子所倡导的仁政王道德政礼制政治,并不适时势。

  [定于一]

  这是孟子在天下分争的乱世中所提出来的政治主张。这个“定于一”中这个“一”字,是指天下统一。这个天下统一与周朝一统天下八百年政治理念分不开,与孔子“克己复礼”恢复周朝德政礼制分不开。孟子在这里所说的天下统一,意义在于改正诸侯割居局势来实现以仁统一天下,实行以德治天下。

  [不嗜杀人者能之一]

  孟子说天下归于太平一定要统一,非不好杀人的仁政王道政权莫属。孟子在这里所说的这个不嗜杀人的人,当然是崇尚“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政治家,这是指治国如齐家,以仁孝为本的德政。

  [王知夫苗乎?七八月之间旱,则苗稿矣。天油然作云,沛然下雨,则苗勃然兴之矣]

  孟子这段论述是面对诸侯争霸互相残杀,天下百姓渴望天下太平的一种比拟。孟子恰当的利用禾苗成长,久旱而逢雨来比喻百姓渴望天下和平之情景,来说明暴政如旱,仁政如甘雨的政民关系。连年不断征伐,百姓如同处于火热中如干旱之苗,这是形容百姓希望放下杀戮盼望和平。孟子说如果这个时候出现实施仁政的国家,百姓向往他就如枯萎之禾苗,获得及时雨一样。孟子作这样的比喻,说的是百姓厌战渴求和平那种强烈欲望。说明了唯有崇德不尚武的仁政,才是人心之向往,这是形容百姓盼求和平势不可挡。

  [其如是,孰能御之]

  孟子如此两言说的是,枯萎之禾苗,逢得及时雨蓬勃生长之势,是无任何力量可阻挡。民心向往仁政,渴望和平安定就如同枯萎之禾苗获汲及时雨蓬勃生长之势,是人力不可改变的自然法则,是“天命”所归。

  [今夫天下之人牧,未有不嗜杀人者也,如有不嗜杀人者,则天下之民皆引领而望之矣]

  孟子这段论述所讲的道理是,虽然仁政是人心所向,但是就当时而言,却没有一个诸侯国能弃战行施仁政。孟子说如果这个时候真能出现行施仁政的国家,天下百姓都会向他投奔而来,就像久旱逢雨的禾苗成长一样其势不可挡。孟子如此的劝梁襄王,鼓励他行施仁政,襄王会诚服接受他的劝说吗?面对相互侵犯混乱大气候,襄王弃兵而施仁合乎现实吗?孔夫子推行他的政治抱负“克己复礼”最后落了个“知其不可为而为之者”百年之后孟子还是在战乱中又是老调重谈,恐怕仍然还是落个知其不可为而为之者。

  孟子坚持仁政统一天下的思想观念,不可否认到任何时代也是人心所向,崇德不尚武的仁政,无疑是最美好的社会秩序。但是,政权往往不以爱好和平的百姓意愿为转移,欲扩势利的政权者个人意识,是很难与百姓达到共识,这就证实了为什么儒家倡导“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道理价值之所在了。唯有治国如齐家的政治,才有益于达到政民同心同德,肝胆相照,克除战争和谐天下。

  根据孔夫子所言“四时运焉,万物育焉,天何言哉?”(《论语·阳货》)的天命观来看,孟子时代是礼崩乐坏的乱世时代。在这样的特殊时代来行施仁政,就如同置冬望春一样,虽然明媚的春光无人不向望,但是四时运转不到时节,大地不能回春只有等待。

  孔夫子说:“大道将行也与,命也,大道将废也与,命也”((论语·宪问))孔夫子如此所言,是在用中庸规则来看“天命”时势无常与变化。用孔子如此观念来解读,为什么行施仁政不能实现,其实是由于不适“天时”所致。仁道处在暴政强势下,就如同身置寒冬之中,这时对仁政而言虽然说是杯水车薪,但是水能灭火这个自然现实没有疑问,这是“天命”不可违的道理。孟子劝政于襄王虽然不可能成为现实,然而人心向仁,人心好善是不容置疑的哲理,因为这是“天命”。

  侧隐之心人皆有之

  【原文】1.7(本章分五个单元分别立目详读)

  齐宣王问曰:“齐桓、晋文之事可得闻乎?”

  孟子对曰:“仲尼之徒,无道桓文之事者,是以后世无传焉,臣未之闻也。无以,则王乎。”

  曰:“德何如则以王矣?”

  曰:“保民而王,莫不能御也。”

  曰:“若寡人者,可以保民乎哉?”

  曰:“可”

  曰:“何由知吾可也?”

  曰:“臣闻之胡龅曰,王坐于堂上,有牵牛而过堂者,王见之曰:‘牛何之?’对曰:‘将以畔钟’王曰:‘舍之,吾不忍其觳觫,若无罪而就死地’对曰:‘然则废畔钟与?’曰:‘何可废也?以羊易之’不知有诸?”

  曰:“有之”

  孟子曰:“是心足以王矣。百姓皆以王为爱也,臣固知王之不忍也。”

  王曰:“然,诚有百姓者,齐国虽褊小,吾何爱一牛?即不忍其觳觫,若无罪而就死地,故以羊易之也。”

  孟子曰:“王无异于百姓之以王为爱也。以小易大,彼恶知之?王若隐其罪而就死地,则牛羊何择焉?”

  王笑曰:“是成何心哉?我非爱其财而易之以羊也,宜乎百姓之谓我爱也。”

  孟子曰:“无伤也,是乃求仁也,见牛而不见羊也。君子之于禽兽也,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远庖厨也。”

  王曰:“《诗》云:‘他人有心,予忖度之’夫子之谓也。夫我乃行之,反而求之,不得吾心。夫子言之,于我心有戚戚焉。此心之所以合于王者何也。”

  【译文】

  齐宣王问孟子说:“你能告诉我齐桓公,晋文公春秋争覇时候的事情吗?”

  孟子说:“孔子门徒不讲齐桓公,晋文公之霸业,所以后世没有传说,我没有听说过。如果一定要我说,我就讲讲王道的事好吗?”

  齐宣公问曰:“要有什么德行才能实现王道呢?”

  孟子答道:“通过安抚,使百姓安居乐业,实行王道有谁能阻挡的。”

  齐宣公问:“像我这样的人能安抚百姓吗?”

  孟子说:“能”

  齐宣公再问:“你怎知我能够呢?”

  孟子说:“我听你的臣胡龅说,有一次大王坐在殿上,有一个牵牛的人由此通过,你问道:‘牵牛去那里?’答道:‘要杀它祭钟’你说:‘放了它吧,它无罪却往死地里送,看牛可怜我于心不忍’那人问:‘那么就废除祭钟的仪式了?’你说:‘怎么可以废除呢?换只羊来替代。’不知有没有这事?”

  齐宣王说:“确实有这事。”

  孟子说:“有这样的好心足能实行王道了。百姓都以为大王你是吝啬,我本来就觉得你是不忍心。”

  齐宣王说:“确实有百姓是这样想的,齐国虽然是小国,但是我怎么能舍不了一头牛呢?只是不忍心看它可怜的样子,所以才以羊代之。”

  孟子说:“你不要怪百姓以为你吝啬用羊替牛,他们又怎么会知道你的实际心意呢?大王可怜牛无罪不该杀,那么牛与羊又有什么区别吗?”

  齐宣王发笑道:“我是真不忍心啊!我决不是吝啬惜这点钱财而用羊代牛的,怪不得百姓说我吝啬。”

  孟子说:“没有关系,这正是仁德之道,因为你只见到了牛没见到羊。君子见禽兽活,就不忍心看他死去,见其鸣叫,不忍心吃它的肉,所以君子远离厨房。”

  齐宣王听了高兴的说:“《诗》里讲过:‘别人想法,我都能猜中他’这就是对先生而言的。我己经做了这件事,囬过头来寻求它的意义,反而得不出,经先生一讲,我有所感悟了。如此之感,与王道仁政相吻合。”

  【解读】

  孟子与齐宣王的这节对话篇幅很长,其内涵并不是很丰富。这篇长论大体可归纳两个方面:第一个方面,儒家不评论春秋霸业。第二个方面,孟子知道了齐宣王有不忍心杀牛之恻隐之心,就此循徐渐进的教化他,行王道仁政。

  [仲尼之徒,无道桓文之事者,是以后世无传焉]

  齐宣王意欲通过孟子来了解春秋时代,齐桓公与晋文公称霸天下之事。孟子说:“仲尼之徒,无道桓文之事者,是以后世无传焉”,以孟子如此所言来看,以孔子为代表的儒家,是不认可齐桓公与晋文公,是可歌可颂的人物,儒家认为他们是没有褒杨价值的。因为儒家一直是把春秋时代看成是礼崩乐坏,天下大乱无道德的时代。诸侯争霸这是违背了德政礼制政治规则。根据礼制规则,诸侯之间不应当称王称霸,更沒有资格发动战争相互讨伐。

  孟子论述孔子著《春秋》时说,由于天下丧失了德政礼制,残暴的争霸行为,各种的歪理邪说都产生发展起来。有子杀父的,有臣弑君的,在如此礼崩乐坏的混乱时代,孔子为之十分担扰,所以著作了《春秋》这本书。鉴于孔夫子对著《春秋》自己说:“知我的人是通过《春秋》这本书。这就说明了春秋时代,儒家认为这是中国最混乱无道德的时代。在春秋时代孔子的政治抱负“克己复礼”志在恢复周朝“道之以德,齐之以礼”的政治制度,结果是机不逢时,历经风险,无济于事,自己落了个“知其不可为而为之者”。春秋争霸时代虽然齐桓公,晋文公也成就了霸业,齐桓公结盟立誓维持周礼,但是不符合儒家政治思想理念,所以儒家不讲春秋时代的霸业功过与是非。

  今天,却有些人认为春秋时代是人材倍出的时代。然而,根据儒家观念春秋时代的所谓人材,都是违逆传统德政文明,弃本舍源,适应乱世的思想家。其中有合纵连横的政治贩子,这些人挑拨诸侯国发动战争,自己从中捞得政治资本;另外还有各种各样的酷刑厉法创造者,儒家认为这些所谓的人材都是弃仁辅暴之徒,他们的作为反而助长了大开杀戮。这样的人材和儒家所坚持的德政礼制文化正好相反。儒家认为他们是对古代传统文治德政的叛逆,故此,儒家以“春秋无义战”给予定论,故不予评论。

  这节中所论述的第二个问题,孟子认为恻隐之心是行施仁政王道的根本。孟子利用齐宣王可怜牛不杀之恻隐之心,来启发鼓励他行施仁政。孟子认为宣王即然有不忍心杀牛之情,就能以如此的不忍人之心行不忍人之政。以孟子来看人人都有恻隐之心,所以人人都能行施仁政,之所以不能施仁政,是由于自己的仁德还没有得到启动而矣。

  [王若隐其无罪而就死地,则牛羊何择焉?]

  如此所言讲的是,齐宣公不忍心杀这头牛,他是见到牛无故被杀而动了恻隐之心。齐宣公为了不误祭,所以他要用一只羊来替代这头牛。面对齐宣王的这种心理,孟子说大王可怜牛无罪不该杀;那么牛与羊又有什么区别呢,不都是无罪的生命吗?此言之本义是在启发齐宣公,他那颗还沒有启动的恻隐之仁性。

  孟子用恻隐之心来启发鼓动齐宣王,其用心是在点化齐宣王到战场上去看一看,你为了扩充地域,战争中被杀的那些士兵和百姓,他们又有什么罪呢?这才是孟子的目的。孟子抓住齐宣王对牛产生不忍之心,其目的是潜移默化的引导他到战场上去看一看,想一想死伤的人难道不是都很可怜吗?你做为君王能对牛无罪被杀而动恻隐之心,对那些无罪而战死的士兵为什么不动恻隐之心呢?

  孟子如此劝齐宣王的道理,和孔子所说的“身体力行近乎仁”有所契合。孔子认为一个人要想懂的仁德,就应当到社会中去体会那些人生之苦难,只有自己感到人生苦难,才真懂得了仁德高尚,只有体会到劳作艰难,才知道关爱劳作的人,才知道“自所不欲,勿施于人”之伟大之意义。你齐宣王有不忍心杀牛的心,就应当去看一看惨不忍睹的战场,你就会崇德不尚武,明知孰是孰非了。

  [无伤也,是乃仁术也,见牛未见羊也。君子之于禽兽也,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远庖厨也]

  孟子的这段论述内涵深刻,说的是人都有恻隐之心,人人都有惨不忍睹之仁性,这是人固有的善本。人对禽兽都有同情之心,难道对人就不能怜悯他们吗?都是由于人们对仁德缺乏深造,所以才体悟不到自身固有存在的仁性。孟子他确信人人都有不忍人之心,人人都有惨不忍睹之情,之所以不去实施仁德,是缺乏身体力行的所見所闻,修身不至善所致。

  [他人有心,予付度之]

  这是齐宣王引用了《诗经》中之两言来说事。如此之两言应当用人同此心,心同此理来解读。通过齐宣王和孟子对话,两个人有所达到了共识。这就说明了恻隐之心人皆有之,只要用心去感悟人同此心,心同此理,所以人与人之间是很容易达成共识的。

  不能与不愿

  【原文】1.7(承上文之继续)

  孟子曰:“有复于王者曰:‘吾力足以举百钧,而不足以举一羽;明足以察秋毫之末,而不见舆薪’则王许之乎?”

  齐王曰:“否”

  孟子曰:“今恩足以及禽兽,而功不至于百姓者,独何与?然则一羽之不举,为不用力焉;舆薪之不见,为不用焉;百姓之不见保,为不用恩焉。故王之不王,不为也,非不能也。”

  齐宣王曰:“不为者与不能者之形何以异?”

  孟子曰:“挟泰山以超北诲,语人曰‘我不能’,是诚不能也。为长者而折枝,语人曰,是不为也,非不能也。故王之不王,非挟泰山以超北诲之类也;王之不王,是折枝之类也。”

  【译文】

  孟子说:“有人向大王说‘我有力量举千斤重,但举不起一根毫毛;我视力能看到毫毛尖端,’但看不见一车木材,大王你同意这种说法吗?”

  齐宣王说:“不会”

  孟子接着说,“现在你大王一片仁心,使禽兽沾恩,而百姓却一无所得,这是什么原因呢?拿不起一根羽毛是因为不用力;看不见一车木材是因为不愿用眼力;百姓不被安抚,是因为不愿广施恩惠。所以大王没行王道统一天下,是不肯去做,并不是不能做”

  齐宣王问道:“不肯做与不能做区别如何?”

  孟子说:“要将泰山挟着过渤海,对他人说我不能做,这是确实不能做。所以大王不行仁政统一天下,不是属于将泰山挟持着过渤海这一类的事,是属于为年长的人按摩肢体之类的事。”

  【解读】

  此节论述是孟子继续劝政于齐宣王,其重点讲的是“能不能做到”与“愿做不愿做”的问题。是论仁政王道如何行施与认识辩证观念的问题。可举千斤,而拿不起一根毫毛;可以看清毫毛之尖端,却看不见一车木材;有挟山过海之力,不能为老人肢体按摩。孟子如此的比拟之阐述,说的就是“可与不可”与“愿与不愿”的道理。

  [吾力足举百钧,而不足以举一羽]

  孟子如此所言是以比拟方法说事,对政治而论有一定的哲理。例如:崇尚武力的将帅,他可以率千军万马荡平天下,但是他做不到以孝悌之道轻而易举的善待百姓,这是愿做与不愿做的问题。反而言之,武夫能荡平天下,却不可得到民心的诚服,这叫做“匹夫之勇不可夺志”。如果用能举千斤则不能举毫毛来论德政与暴政,前者尚武愿做,但是难得天下;后者能以仁得天下轻而易举,他却不愿做。

  [明足以察秋毫之未,而不见舆薪]

  孟子用如此两言来问齐宣王,道理也不只是信与不信的问题,如此两言中包涵着政治辩证思想观念的问题。有的人他能在某种社会现象的一些枝末上找问题,吹毛求疵,鸡蛋里找骨头;但是却不知道事物之根本,只看树冠之技叶,却看不到根系水土。如此观察事物的行为,正是能看清毫毛之末尖,不见一车木材,这是知末不知本,知事不知因的人。

  [今恩足从及禽兽,而功不至于百姓者,独何与?]

  孟子这段论述这是对齐宣王的发问。所言之意是说你齐宣王能做到不忍心杀一头无罪的牛,牛都能得到你的好处,你为什么不去看看社会上那些广大受苦受难的百姓呢?为什么不对百姓实施恩泽呢?孟子的这一问意涵着见毫毛末尖,却不見一车木材的道理,是愿做不愿做,愿看不愿看的问题。

  [然则一羽不举,为不用力焉;舆薪之不见,为不用明焉?百姓不见保,为不用恩焉。故王之不王,不为也,非不能也]

  孟子这段论述所所要讲的道理是,之所以成不了一统天下的王者,因为恩泽百姓轻而易举而你不做;百姓的诸多苦难就在眼前而你却是视而不见。这都是由于王者不去做,而不是做不到的问题。

  [挟泰山以超北海,语人曰‘我不能’是诚不能也]

  以孟子政治观念而论,挟山过海如同是以暴强治天下,这是天怒人怨,根本做不到征服天下心悦诚服。因为这是违背“天命”的行为,是违人善本的行为,所以这是做不到的事。言外之意,春秋争霸数百年沒有一个能一统天下的诸侯国,这正如同挟泰山以超北诲做不到的道理。

  [为长者折肢,语人曰‘我不能’是不为也,非不能也]

  这段论述中说的这个“为长者折肢”其本义是讲以仁孝来治天下,是讲仁德修身从爱始于孝父母,亲兄弟,然后来实行治国如齐家。这本来是轻而易举能做到的事,你不去做,这是你不愿做。以孝悌来治国无须挟山过海之难为。

  [故王之不王,非挟泰山以超北海之类也,是折肢之类也]

  这是孟子这篇论述之结语。孟子说之所以成不了一统天下的君王,根本不需要挟山过海的能力,只需要把孝悌从自身做起,在全民教育中推广开来,成为社会风尚,以仁孝治天下就会轻而易举的办到。这其中内涵“教人以孝,敬天下为人父者也;教人以悌,敬天下为人兄者也”《孝经》的道理。如果全社会都能相互亲其亲,长其长,治天下能不令人心悦诚服吗?这正是孟子所说的“以不忍人之心,行不忍人之政,治天下运于掌上”的道理。

  孝悌治国

  【原文】1.7(承上文之继续)

  孟子曰:“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天下运于掌上。《诗》云:‘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于家邦。’言举斯心加诸彼而已。故推恩足以保四海,不推恩无以保妻子。古之人所以达过人者无他焉,善推其所为而已矣。今恩足以及禽兽,而功不致于百姓者,独何与?”

  “权,然后知轻重;度,然后知长短。物皆然,心为其。王请度之。”

  【译文】

  孟子对齐宣王说:“尊敬自己的老人,推广到尊孝人家的老人;爱护自己的儿女,推广到爱护他人的儿女,这样治国家就如运于掌上了。《诗经》中说:‘在家先做妻子的榜样,然后兄弟也照样,再推向治国安邦。’说的不过是以这样的仁心来施加他人罢了。所以,广施恩泽就能保有天下。否则,就连自己的妻儿也保不住。古时候圣明的君王之所以胜过世人,没有什么秘决,只不过善于推己及人罢了。现在大王恩惠能够施及禽兽,而好处却不能达到百姓,这是什么原因呢?”

  “秤了才知轻重,量了才知长短,各种事物皆是如此。心思的长短轻重尤其如此,更加需要度量,请大王细加自我衡量。”

  【解读】

  这节论述是孟子承上文之继续劝政于齐宣王。这节讲的主题是 “孝悌政治”之哲理。曾子说:“夫孝,仁之本与”(《论语·学而》),如此所言其本义正是仁德产生之于孝悌之道的道理。之所以说“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讲的正是孝悌之道得以立,仁之道德得以生;仁德得以立,治国如齐家之仁治德政得以生。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天下运于掌上]

  孟子的这段论述与孔子所言“教人以孝,敬天下为人父者也,教以悌,教天下为人兄者也。”(《孝经》)一脉相承。

  仁爱开始于孝父母亲兄弟之亲情,然后把这种亲情广泛的推向社会,即可亲其亲,长其长实现治国如齐家,就能成为天下皆兄弟。“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讲的是上行下效的絜矩之道,是沒有规矩不成方圆之规则。这段论述之所以对居上位之高端政权而言,是为百姓树立“道德王”的榜样。孝悌之道上行下效,君臣如父子,官兵如兄弟,以此来治理国家易如反掌,轻而易举。将父子兄弟亲情介入于政治,才能有效的实现“以不忍人之心,施不忍人之政”治国如齐家的政治社会秩序。

  孔子说:“孝乎唯政,友于兄弟,施于有政,是亦为政,奚其为为政?”(《论语·为政》)说的是在家孝父母亲兄弟,把这种品德介入社会中去,这不就是参与政治了吗,为什么一定要做官才算参政呢?孔夫子如此思想观念与孟子的这段阐述道理相契合,不外乎君子不出家而成教于国的“孝悌政治”之规则。

  [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于家邦]

  这是孟子引用《诗经》中的一段论述来说事。由此可鉴,以孝悌之道来齐家治国平天下的思想理念,并不是儒家之首创,儒家文化之前周朝的《诗经》中就有“孝悌政治”之论述了。《诗经》所言之义是说每个人都要从自己做起,以身做则去教化妻儿以及兄弟,把自家治理好,然后将家庭亲情影响到社会上去,就能实现治国如齐家。《诗经》如此所言,正是儒家后来所倡导的“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政治理论,与“君子不出家成教于国”之观念。

  [故推恩足以保四海,不推恩无以保妻子]

  如此所言中的这个推恩中的这个“恩”字就是指仁爱。这个“推”字,是推广发扬广大之意。讲的是唯有把家庭亲情推广实用于社会中,形成一种社会风尚,就能使天下亲如一家了。反之,既是自己的妻儿不能以仁爱相待,也是保不住的。我们从“不推恩无以保妻子”可鉴,孟子认为仁爱是人心换人心,来不得半点不真诚,就是自己的妻儿沒正其心,诚其意真诚的仁爱,也会丧失亲人之间的感情。

  [古之人所以大过人者无他,善推其所为为而已矣]

  此段论述中所说的这个“善推”是将心比心,推己及人的高尚品德。这段论述讲的是将心比心,推己及人的“絜矩之道”。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忠恕”之道德。絜矩之道与忠恕之道这都是儒家所倡导的高尚品德。以孟子的这段论述来看,古代的人早就已经这样做了。孟子所说的这个“古之人”应当是指尧舜、夏、商、周传统德政文明时代之诸先贤。孟子说古代先圣之所以比现在的人高尚,被尊为先圣没有别的,就在于他们有将心比心,推己及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仁爱之心。

  [今恩足以及禽兽,而功不至于百姓者,独何与?]

  孟子如此所言是直接劝说齐宣王。齐宣王能对一头牛动测隐之心,为什么不能为自己领导下的百姓,实施仁政恩泽他们呢?从孟子这节论述来看,孟子是劝说齐宣王要行仁政来治国安邦。“独何与?”,如此所言代有责问之意,既然你能对一头牛产生不忍之心,难道人还不如一头牛吗?

  [权,然后知轻重,度,然后知长短]

  如此所言是对“独何与?”这一责问而言。孟子是在说你齐宣王能与牛羊动恻隐之心,难道人还不如牛羊吗?你齐宣王只知对牛动恻隐之心,却不知对人实施恩惠,这当然是不知轻重与长短了。

  仁政在于开放

  【原文】1.7(承上文之继续)

  孟子曰:“然则王之所大欲可知己,欲辟土地,朝秦楚,莅中国而抚四夷也。以若所为,求若所欲,犹缘木而求鱼也。”

  齐宣王曰:“若是其甚与?”

  孟子曰:“殆有甚焉,缘木求鱼,虽不得鱼,无后灾。以若所为,求若所欲,尽心力而为之,后必有灾。”

  宣王曰:“可得闻与?”

  孟子曰:“邹人与楚人战,则王以为孰胜?”

  宣王曰:“楚人胜。”孟子曰:“然则小固不可以敌大,寡固不可以敌众,弱固不可以敌强。海内之地,方千里者九,齐集有其一,以一服八,何以异邹敌楚哉?盖亦反其本矣。”

  “今王发政施仁,使天下仕者皆欲立于王之朝,耕者皆欲耕干王之野,商贾皆欲藏于王之市,行旅皆欲出于王之涂,天下之欲疾其君者皆欲赴愬于王,其若是,孰能御之。”

  【译文】

  孟子说:“那么要这样的话,大王所求之目的我知道了。你想扩疆土,使秦楚等八国臣服而一统中原,安抚四方边远部族地区,凭你如此的做法,达到你的目的,简直就是爬树上去抓鱼一样。”

  齐宣王问道:“事情怎么会这么严重呢?”

  孟子说:“恐怕还要严重,爬树抓鱼,鱼虽然抓不到,却不会代来灾难,凭你所作所为,不但目的达不到,费尽力去做,必然还会代来灾难。”

  齐宣王说:“先生可以把道理讲给我听吗?”

  孟子反问道:“邹国与楚国交战你认为谁能胜过谁呢?”

  齐宣王说:“当然楚国会胜过邹国。”

  孟子说:“小国不敌大国,人少不敌人多,弱势不能敌强势。当今天下方园千里的土地共分九块,齐国占九分之一,以一块去征服八块,以邹国去对敌楚国又有什么不同?你又何不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呢?”

  “现在大王若施仁政,使天下欲做官者愿来大王朝廷任职,耕田者皆愿来齐国耕种,商者皆愿来齐国经商,旅行者都愿到齐国来旅行。天下那些对自己君主不满的人都会投奔齐国,若真做到如此,又有谁能与大王对敌呢?”

  【解读】

  孟子这节劝政齐宣王,有两个核心问题值的我们学习:其一,孟子认为国家与国家之间,小国不能敌大国,人少不能敌人多,弱势不能敌强势。其二,如此说来难道小国就不能展大,人少就不能增多,弱势就不能变强势吗?当然不是。孟子认为欲达使自己国家由小展大,人口增加,由弱图强,不是以武力来征服达到,应当采取以仁为本的全面开放政策,然后才能使国土展大,人口由少增多,国力由弱变强,成为天下无敌。

  齐宣王想征服秦、楚等八国称霸中原,被孟子识破了他的野心。孟子忠告齐宣王,这种想法就如同上树去抓鱼一样的不现实。这样做不但抓不到鱼还会因此而招来灾祸,因为齐国面对秦、楚都比齐国强大,实属是以小犯大,以少犯多,以弱敌强之所为。孟子说中原共有九个诸候国,你齐国只占九分之一,欲图一统九国就是面敌八国而战,不战则矣,战必败无疑。怎样做才能使齐国由小展大,人口由少增多,由弱变强呢?孟子说:“盖亦反其本矣”

  [盖亦反其本矣]

  这个“盖亦反其本矣”,讲的是以仁德为治国之根本,实行德政以善养天下来实现。鉴于孟子所言“仁者无敌”如此之言有两种理解:其一,是说仁者没有对敌,仁者无憎、无怨、无恨、天下皆弟兄。其二,是仁者是不可战胜的,因为唯仁政才能天下归心。

  [今王发政施仁,使天下仕者皆欲立于王之朝]

  孟子说你如若行施仁政,就要将自己的国家打造成“近者悦,远者来”的效果。孟子说的这个“今”字,是指诸侯相争的战国时代。孟子认为如果在如此残暴肆虐乱世时代,能出现以仁施政之仁政国家,仁人智士一定会纷纷前来投奔,使你获得人材济济必会成为一个无敌于天下的强国。

  [耕者皆欲耕于王之野]

  这是行施仁政第二个好处。国以民为本,民以食为天,仁政克除苛政暴敛,支持百姓拓荒耕种,为农耕创造开放宽松的环境。面对如此利民的仁政国家,其他诸侯国的百姓都会携儿代女投奔仁政而来,如此富民强国的仁政国家人口必然获得增加。

  [商贾皆欲藏于王市,行旅欲出于王之途]

  这段论述讲的是市场开放的政策。市场开放能使物资流通,互通有无,这样才能推进商品技术进步,文明发展使蔽塞变通达,唯有市场开放才能促进民富国强。

  [天下之欲疾其君者皆欲赴愬于王,其若是,孰能御]

  孟子认为齐宣王你如果以仁德施政为本,为国内百姓创造一个宽松自由发展的环境,天下百姓都会厌恶自己国家的专权暴政,纷纷慕名投奔你的仁政而来。一个国太民安幸福和谐的国家,才是最强大安全无人敢敌,才能获民心,得民信,统民志而一统天下。孟子劝政于齐宣王要志立于政治以仁为本,实行市场开放政策来富民强国。孟子如此的思想与今天振兴中华的改革开放之大政不是很相似吗?可以说孟子劝政齐宣王的政治思想,以今天而言提前了两千几百年。

  “先富,后教,近者悦,远者来”(《论语·子路》)这是孔子之政治观念。孔子如此之思想与孟子这篇论述道理十分吻合。先将本国的百姓们富起来,有了生存的保障,然后对全民实行文化道德教育,创建人人崇德尚礼的社会风尚,使百姓为自己国家文明进步而感到欢欣鼓舞,幸福快乐。面对文明仁政的国家,普天下的百姓都会慕名投奔而来,必将促使国家得到发展壮大,成为民富国强无敌于天下。我们通过解读孟子如此的推崇仁政王道富民强国政策,从字里行间可以体悟到用词虽然与今天不同,其道理对今天而言无可置疑仍然是正确的。

  不要设陷罔民

  【原文】1.7(承上文之继续)

  齐宣王曰:“吾惛,不能进于是矣。愿夫子辅吾志,明以教我。我虽不敏,请尝试之。”

  孟子曰:“无恒产而有恒心者,唯士为能。若民,则无恒产,因无恒心。苟无恒心,放辟邪侈,无不为己。及陷于罪,然后从而刑之,是罔民也。焉有仁人在位,罔民而可为也?是故明君制民之产,必使仰足以事父母,俯足以畜妻子,乐岁终身饱,凶年免于死亡。然后驱而不善,故民之从之也。”

  “今制民之产,仰不足以事父母,俯不足以畜妻子,乐岁终身苦,凶年不免于死亡。此惟救死而恐不赡,奚暇治礼义哉?”

  【译文】

  齐宣王说:“我算不上聪明,不能达到你说的程度,希望先生辅助我,明明白白的指点我,我虽然笨也想试试。”

  孟子说:“没有固定的产业,却能坚定高尚情操的人,只有那些有修养的人。至于普通百姓,如果没有固定的产业,也就会失去了应有的道德观念。一旦丧失道德观念,就能完全放纵自己的私欲邪念,一切为了个人着想。等到他们犯了刑再用刑法来惩治他们,就如同是设下陷阱,等他们进去。有道德的政权者是不会设陷罔民地。所以高尚的统治者,让百姓有所剩余,对上可以赡养父母,对下可以养活妻儿,年成好吃饱穿暖,遇灾年不致饿死。在这样的情况下,再教育百姓便容易听从了。”

  “现在对百姓财产的收敛,使得上不能养父母,下不能养活妻儿,年年劳苦不止,遇灾年只能饿死。这时候人们只想着养活自己不致于死,又那里有心去提高道德修身呢。”

  【解读】

  以这节齐宣王问政来看,齐宣王可以称的上是一个谦虚好学,立志图强之君王;孟子对他也是尽心竭力忠言相劝。孟子对齐宣王的这节劝政之本义是王者率先崇尚道德,百姓就会效法遵守道德。唯有以善教来养天下,才会有效的杜绝不道德的“设陷罔民”之无道德。

  [己恒产而有恒心,唯士能为]

  孟子劝政齐宣王如此所言之义意,不外乎孔夫子所言“君子固穷”之观念。孟子和孔子都认为,惟有道德修身至善的君子,他在各种艰难困苦中,才能坚定个人的道德操守,不违背道德为所欲为。文中所说的这个“无恒产”是指人生没有赖以生存的土地或固定的产业。之所以孟子说“惟士为能”是指君子“穷不失义,自善其身”的道德品质。

  [若民,则无恒产,因无恒心]

  孟子如此所言正与孔子所言“小人穷斯滥矣”的观念相契。由于一般百姓没有足够赖以生存的恒产,再加上没有足够的道德修养,内心又没有安定稳固的意志,遇上艰难困苦就会产生为所欲为,难免违背道德甚至弃德舍礼。人生在走投无路艰难之中而失其志,是由于道德操守不坚定所致。孟子这段论述说明了人无恒产则无恒心的道理。人生必须有了赖依生存的固定产业,他才能安分守己,遵德守礼;唯无产者才会天不怕,地不怕,唯恐天下不乱。

  [苟无恒心,放辟邪侈,无不为已]

  孟子认为人生如果身处无赖以生存的固定产业,在没有生存保障的情况下,他就会为生存而无所顾忌,容易丧失仁、义、礼、忠、信的做人原则。 “苟无恒心,放辟邪多,无不为己”,配合孔夫子所言“先富,后教”正恰当。孔夫子认为,做为政治者首先解决百姓的生存,然后对百姓行施道德教育,百姓才会“有耻且格”而自觉自律。政以民为本,民以食为天,民事不可缓,如此以民生为本的观念,在儒家论述中并非罕見。

  [及陷于罪,然后从而刑之,是罔民也]

  孟子如此所言是心怀法外有情来说事。孟子认为由于百姓没有赖以生存的产业,又加上没受过道德教育,导致他丧德弃礼,然后政权又以刑法对他严惩,孟子认为这是政权在行施“设陷罔民”不道德的行为,这是给百姓设陷阱的恶劣行为。由于政权未能使百姓有一定的产业,百姓为了生存才造成了违法犯刑,更令人痛恶的是政权再以刑法惩处他,孟子谴责这是政权不道德的陷害百姓。

  [焉有仁人在位,罔民而可为也?]

  以治国如齐家的仁政王道,情同民之父母,应当首先要让百姓如自己的儿女一样都有一定的固定产业。人人都有了赖以生存的保障,百姓生活在食衣足够的条件下,教化百姓崇德尚礼,百姓生活有保障,文化与道德得到修养,他就不会舍仁弃义违法乱刑了。

  [是故明君制民之产,必使仰足以事父母,俯足以畜妻子,乐岁终身饱,凶年免于死亡。然后驱而之善,故民之从之也]

  孟子这段论述所要讲的是仁政之君王,他的政治要务是使百姓有安居生存条件。使百姓都有赖以生存固定产业,百姓都能确保养活父母妻儿,并且有储备度灾荒年余粮。孟子说人人能生存在如此安居乐业国家中,国民怎么对君王不拥护爱戴呢?然后再对百姓实施道德教育,百姓都会心悦诚服接受。反之,百姓居无安所,食不能裹腹,衣不能遮体,天天和他讲道论经又有什么意义呢。

  孟子认为,治国安邦平天下,人的生存是第一位。只有先让百姓有了富足的固定产业,然后才能进行文化道德修养。这正好与“先富,后教”孔夫子所倡导的政治思想一脉相承。

  [今之制民之产,仰不足以事父母,俯不足以畜妻儿,乐岁终身苦,凶年不免于死亡。此唯救死而恐不赡,奚暇治礼义哉?]

  这段论述中的这个“今”字是指战乱的战国时代,也是齐宣王当政的时代。以孟子这段论述来看,这个时候是百姓普遍无固定产业,没有生存保障。父母妻儿都养不活,遇灾荒年还会饿死人,孟子说生活在如此水深火热中的百姓,为了生存而疲于奔命,还有什么心思去提高道德修养呢。

  孟子这节论述之核心讲的是,治国安邦首先是关心百姓的生存,国以民为本,民以食为天。治国之本在于民生,百姓沒有赖以生存的恒产,就容易在困境中丧德犯刑,然后再以刑惩之,这是“设陷惘民”极不道德。

  曾子说:“上失其道,民散久矣,如得其情,哀怜勿喜”(《论语·子张》)这是曾子法外有情的一段论述。说的是由于政权无道,致使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这时,百姓由于失教无道而触刑犯法,执行刑法的人应当对他们抱有同情怜悯之心。曾子所言之意是民犯刑,应当归罪于上失其道之所致。

编辑:郭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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