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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子为鲁司寇像

2019-04-19 16:19:00  作者:孟继新  来源:中国孔子网

  在孔子的一生中,有过一段仕鲁的经历。他的官位曾一度高居鲁国的大司寇之要职,大司寇是掌管国家司法、刑狱和社会治安的最高长官。

  孔府里保存了一幅《孔子为鲁司寇像》,这幅画像就是以孔子任大司寇这一史实为背景精心绘制而成的。

  《孔子为鲁司寇像》,绢本彩色,纵120厘米,横63厘米。画面绘孔子半身像,头戴司寇冠,横插玉簪,身穿司寇服,胸前为正心曲领,神态威严,正面稍向右视,端坐。画面左上方朱文印一方“宣和之宝”,并墨笔签一字押。像上方楷书,为宋高宗赵构御制《孔子赞》,明神宗书写,并有朱文印“虚斋”。此幅画像《阙里文献考》记为宋人慕吴道子绘司寇像。建国后的五六十年代鉴定为宋代作品,九十年代又鉴定为明代作品。

  面对这样一幅孔子“为官之像”,不禁使我们联想起,当年孔子在仕鲁期间的那些特殊历程……

  话还得从季氏家臣阳虎说起。

  当时,阳虎在鲁国柄政掌权,形成“陪臣执国命”的局面。他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培植势力,以便更随心所欲地操纵鲁国大权,曾极力拉拢孔子。尽管三十年前他以孔子不入仕林而拒之门外,使孔子当众受辱,但现在孔子已是鲁国之闻人,争取到他的支持,必能扩大自己的影响。

  他几次表示要与孔子见面,都被孔子拒绝了。孔子对阳虎这个人非常厌恶,其中原因除当年遭拒之辱之外,更重要的是因为阳虎控制季氏,僭越太甚。

  阳虎为了见到孔子,想出个主意,趁孔子不在家的时候,派人送去一头蒸熟的小猪。按照当时的礼节,大夫赐礼品给士,而士又不在家,未能当面接受礼品,那就应当亲自到大夫家去拜谢,否则就是失礼。阳虎虽然是家臣,可是他执掌鲁国大权,位同大夫,按礼节孔子应当到阳虎那里去道谢。可是孔子实在不想见到阳虎,于是孔子想出了一个对付阳虎的好办法,也选择了一个阳虎不在家的机会,前往答谢。事情偏偏就这么巧,在孔子从阳虎家回来的路上,恰恰遇见了阳虎。孔子无处躲藏,只好硬着头皮上前与阳虎寒暄。《论语·阳货》记录了事情全部经过:“阳货欲见孔子,孔子不见。归孔子豚。孔子时其亡也,而往拜之,遇诸途。谓孔子曰:‘来!予与尔言。’曰:‘怀其宝而迷其邦,可谓仁乎?’曰:‘不可。’‘好从事而亟失时,可谓知乎?’曰:‘不可。’‘日月逝矣,岁不我与。’孔子曰:‘诺。吾将仕矣。’”

  “诺。吾将仕矣。”但在阳虎当政的情况下,他又能做些什么?

  鲁定公八年(前502年)十月,阳虎与世卿季桓子之间的公开矛盾达到了白热化的程度。阳虎决心除掉季桓子,进而剪灭“三桓”。十月三日这一天,阳虎密谋要在曲阜东门外蒲圃设宴招待季桓子,以便把他杀死。

  但事情并未按照计划发展,不但季桓子没有被杀成,最后连阳虎自己也落了个兵败逃跑的下场。

  阳虎的出逃,使鲁国消除了一大祸患,政局较阳虎专制期间平稳了。这也使孔子“吾将仕矣”的话将要变成现实。

  鲁定公九年(前501年),五十一岁的孔子被任命为鲁国的中都宰。中都,在今汶上县西。对于中都之址,向有多种解释:一说以为是鲁都曲阜,但汉始以中都名京都。一说怀疑鲁有“中都”,崔述《洙泗考信录》认为:“按《春秋经传》鲁‘中城’,而皆不言有所谓‘中都者’。”此论据并不充足。

  孔子任中都宰,肯定是实行了一套治理中都的措施,而且收到了良好的效果。《史记·孔子世家》说:孔子为中都宰政绩卓著,“一年,四方皆则之。”另据《孔子家语·相鲁》记载,孔子治中都,“制为养生送死之节,长幼异食,强弱异任,男女别途,路不拾遗,器不雕为,为四寸之棺,五寸之椁,因丘陵为坟,不封不树。”可以看出,孔子是从礼制入手,进行社会治安和经济管理等方面的整顿,加强思想教化,以至于邻国都要效仿。这斐然的政绩是孔子行政才能的最好体现。

  据《史记·孔子世家》记载,孔子仕鲁“由中都宰为司空,由司空为大司寇”。孔子任中都宰在鲁定公九年(前501年),任期一年左右,第二年即升任司空。中都宰一职为地方官,司空则为鲁中央政权之职。司空是诸侯国上卿之一。鲁国司空由孟孙氏世袭,孔子所任司空是大卿司空下设的小司空。

  孔子任小司空为期较短,《孔子家语·仕鲁》说:“定公以为司空,乃别五土之性,而物各得其所生之宜,咸得厥所。”五土是指山林、川泽、丘陵、坟衍、原阖。这是说,孔子把土地分此五类而因地制宜,分别耕种不同作物。

  很快,孔子又被提升为鲁国的大司寇。

  大司寇是掌管国家司法、刑狱和社会治安的最高长官,爵位为大夫。孔子曾说:“以吾从大夫之后,不可徒行也。”(《论语·先进》)就是因为孔子当过鲁国的大司寇,位列大夫之故。

  孔子由布衣出身的学者,而擢升为鲁国大夫,进入了鲁国政权的核心,实现了他多年的愿望。孔子满怀喜悦,信心十足,决计施展自己的才华,为改变鲁国的现状,实现自己的政治理想而大干一番。

  孔子任鲁司寇时处理过不少案件。他听讼不是专断,而是采众议之长。春秋时代,鲁无立法,一般皆由官吏据习惯法专断独裁。据《说苑·至公》载,孔子任司寇后,“听狱必师断”,每逢断案,请来君子长者贤人各十,“敦敦然皆之”,听讼后令其各抒己见,“某子以为何若?”“某子以为云云”,待众人分别发表对此案的断处意见后,孔子加以辨别比较,采其所长,方才最后做出决断,言“几当从某子云云乎”。

  据《荀子·宥坐》载,孔子为司寇期间,处理一起父告子的讼案。最后孔子赦免了被父亲起讼的不孝之子。“有父子讼者,孔子拘之,三月不别,其父请止,孔子舍之。”由父亲提出撤讼。孔子赦人之事,引起季氏不悦,言孔子欺己,“语予曰,为国家必以孝,今杀一人以戮不孝,又舍之。”很明显,这是对孔子一贯强调以孝为本却又赦免一不孝之子表示十分不解。

  当时,孔子弟子冉有在季氏属下任职,闻季氏此语以告孔子。孔子慨然叹曰:“呜呼!上失之,下杀之,其可乎?不教其民,而听其狱,杀不辜也。”这是说,行孝当以教化为先,不行教化,独行杀戮,则与杀无辜无异。

  据说,在孔子为司寇期间,由于为政有方,社会风气、道德规范有了较大改变。《荀子·儒教》说:“仲尼为鲁司寇,沈狱氏不敢朝饮其羊,公慎氏出其妻,慎溃氏逾境而走,鲁之鬻牛马者不豫贾。”从此劣行者不再敢逾于礼法。

  鲁定公十年(前500年),齐景公与鲁定公相会夹谷。当时孔子为鲁司寇又知礼,被鲁国定为相礼赴会。夹谷,属齐之南境,在今山东莱芜市南。

  齐、鲁两国的这次双边会谈,是一次重要的外交活动。齐国作为东方大国,为了与晋楚两国抗衡,急于得到中小诸侯国的支持,鲁国又是齐国的近邻,当然希望把鲁国拉到自己一边。鲁国也想利用这一有利时机讨还几年前被齐国强占的土地,以此为条件与齐国媾私。正因为如此,齐、鲁两国都十分重视这次会谈。

  赴会前,鲁定公欲仅以乘车前往,以示和平之意。孔子建议说:“有文事者必有武备,有武事者必有文备,古者诸侯出疆,必具官以从。”(《史记·孔子世家》)进而提出“具左右司马”护驾前往,被定公采纳。

  赴会后,齐以为“孔丘知礼而无勇”,欲就地指派所征服的莱夷之人劫持鲁君以压服鲁国,孔子当即以鲁君名誉命令随从军旅反击莱人,并对齐进行严辞指责!说:“两君合好,而裔夷之俘以兵乱之,非齐君所以命诸侯也。裔不谋夏,夷不乱华,俘不干盟,后不偪好,于神为不详,于德为愆义,于人为失礼,君必不然。”(《左传·定公十年》)正告齐君指使华夏之外的战俘来干扰告于神灵的结好之会,于齐将有不祥。齐景公慑于孔子严辞而退兵。

  会盟中缔结盟约时,齐人突如其来,单方面在盟书上加上“齐师出境而不以甲车三百乘从我者,有如此盟”之语。要求鲁国在齐出征时,必须出三百乘兵车相从,实际是要鲁无条件承认自己是齐国附属。

  孔子见状,随即派大夫兹无还上前应对,言“而不反我汶阳之田,吾以共命者亦如之”。要求齐归还所侵占的鲁汶阳一带,否则鲁将不听齐命。

  会盟之后,齐不得已派使者至鲁归还郓、讙、龟阴三邑。此次会盟,是鲁国外交上一次重大胜利,也显示了孔子在政治、外交方面的才干。

  夹谷之会后不久,孔子以司寇之职而摄行相事,即代替鲁国执政之卿管理鲁国最高的行政事务。这是因鲁定公在夹谷会盟后对孔子更加信任,对孔子的才华也更加赏识。他也想借助于孔子来挽救鲁国公室衰微、大权旁落的局面。

  春秋后期鲁国的实权操于以季氏为首的“三桓”手中,三家各筑城邑。季孙氏有费城(今山东费县西北),孟孙氏有成邑(今宁阳东北),叔孙氏有郈邑(今山东汶上县北)。

  三桓筑三邑,原为加强各自实力,结果三桓家臣常占据城邑发动叛乱,反受其害。如鲁定公十年(前500年)叔孙氏家臣侯犯据郈邑叛乱。以此为由,孔子提出“堕三都”的主张。

  堕三都,实则是孔子采取的强公室、抑私室的一个措施。因为孔子一贯推崇周礼,尊王忠君,对鲁国政治如此混乱,定公虚位,三桓擅权的局面早有不满。定公十二年(前498年)孔子援引古制“家不藏甲,邑无百雉之城”。(《公羊传·定公十二年》)向鲁定公提出“今三家过制,请谐损之。”(《孔子家语·相鲁》)提出拆毁季孙氏、孟孙氏、叔孙氏的采邑城堡。

  三都虽为三桓采邑,然三桓均居鲁都曲阜,故三都实际上由三家家臣盘踞,并时常以此侵凌三桓。孔子利用三桓与家臣的矛盾,亦得到三桓同意,使“堕三都”的提议得以实施。

  堕三都由孔子的学生时任季氏宰的子路具体监督实施。

  叔孙氏因侯犯曾据郈反叛,同意拆毁郈都。首先堕郈得以顺利进行。当季氏准备拆毁费邑城堡时,却遭到季孙氏家臣公山不狃的强烈反对。公山不狃先发制人,“率费人以袭鲁”。鲁定公和三桓遭到公山不狃的突然袭击慌作一团,匆忙躲进季氏家中,登上数丈高的季武子台。费人攻入季氏家,团团围住季武子台,并向台上射箭,情况万分危急。

  孔子当即命令鲁国大夫申句须、乐颀率部反击。费人乱了阵脚,被公室军队击退,费人败北,公山不狃逃往齐国。费邑的城墙终于被堕毁。

  到了堕成邑的时候,不曾想却遭到来自上层孟孙氏的暗中抵制。孟孙氏起初也赞成“堕三都”。但孟氏与季氏亦有不同之处,孟氏家臣成邑宰公敛处父并无叛孟之心,这使孟孙氏一时难下决心。恰在这时,公敛处父向孟孙氏献策说:“堕成,齐人必至于北门。且成,孟氏之保障也。无成,是无孟氏也。子伪不知,我将不堕。”(《左传·定公十二年》)孟孙氏采纳了公敛处父的意见,在堕成问题上实行阳奉阴违的策略。表面上不反对堕成,暗中却支持公敛处父抵制堕都。

  季孙氏与叔孙氏在郈、费两邑被堕之后,似乎也醒悟到堕三都归根结底对三桓是不利的。因此他们既不与孟孙氏攀比,也不参与堕成的行动。在这种情况下,孔子只好派公室军队去执行堕成任务。公敛处父踞守成邑,因成邑城墙高大坚固,公室军队久攻不克,只好撤退。堕城的计划就这样彻底失败了。

  “堕三都”后,孔子逐渐失去了鲁贵族的信任。正在此时,又发生了“齐人归女乐”的事件。

  齐人惧“孔子为政必霸”,恐鲁日后对齐构成威胁,深感不安。齐君遂与大夫犁弥设计一项政治阴谋:在齐国挑选了八十名(一说十六名)能歌善舞的美女,又选出一百二十匹骏马,全部披上色彩美丽的锦缎,派人送往鲁国。这样既可以使贪财好色的鲁定公和季桓子荒于政事,又可以进一步离间孔子与鲁定公、季桓子的关系。

  鲁定公和季桓子果然上当,“往观终日,怠于政事。”(《史记·孔子世家》)鉴于此,孔子曾劝说鲁定公和季桓子,“仲尼谏,不听。”(《韩非子·内储说下》)

  子路见他们如此荒唐,对孔子又这样不尊重,就对孔子说:“夫子可以行矣。”但孔子仍抱有幻想,他对子路说:“鲁今且郊,如致膰乎大夫,则吾犹可止。”(《史记·孔子世家》)按当时惯例,诸侯国举行重大祭祀,祭祀完毕应送祭肉于大夫,孔子最后寄希望鲁国即将举行的春秋郊祀,若郊祀祭完毕仍派人送膰肉于己,说明对自己尚有诚意,亦说明尚能循礼从事。如此还有挽留的可能。

  结果,祭肉没有送到,他感受到一种被遗弃的痛苦与屈辱。孔子彻底失望了!他忍无可忍,只得弃官离鲁。他率领子路、颜回、子贡、冉求、宰我、高柴等学生,踏上了出国漫游之路。

  从鲁定公九年,到鲁定公十二年,这四年间是孔子在鲁国出任公职的时间。他先任地方邑宰,后晋升为司寇,位列大夫,直接参与内政外交活动,虽然时间不长,但无疑是值得纪念的日子。

  可以说,孔府珍藏的这幅《孔子为鲁司寇像》,就是纪念孔子这段仕鲁从政的方式之一。

  当我们把目光重新集中到这幅画像上来的时候,发现了一些很有趣的现象。

  首先,我们在对画幅左上方的那个墨笔字押细仔观察后,发现这个字押正是宋徽宗赵佶常用的字押,其意为“天下一人”之略笔。通过与赵佶的传世作品《听琴图》《柳鸦图》和《芙蓉锦鸡图》上的字押比较后,证实《孔子为鲁司寇像》上的字押与以上三幅画的字押是一致的。而且在字押之上,还钤有一方“宣和之宝”的玺印。

  大家知道,“宣和”是宋徽宗赵佶执政时使用过的一个年号。如此说来,这幅《孔子为鲁司寇像》与宋徽宗赵佶肯定存在着某些关系。

  宋徽宗赵佶,是神宗赵顼第八子,哲宗赵煦之弟,在位二十五年。改年号六次:建中、靖国、崇宁、大观、政和、宣和。登位前,赵佶独好笔砚丹青,图史射御。与王诜、赵令穰、黄庭坚、吴元瑜等多有交往。秉政期间,政治腐败,穷奢极侈,任用蔡京、童贯等权奸把持朝政,推行“守内虚外”政策,阶级矛盾激化,河北、山东、江南等地农民暴动迭起。宣和七年(1126年)十二月,传位于子赵桓(钦宗),自称“太上皇”。靖康二年(1127年),与钦宗等被金兵俘虏,受尽侮辱,病死于荒寒的五国城之越黠(今黑龙江依兰)。

  赵佶在政治上虽是一位昏庸腐败的君主,但在艺术方面却是位难得的天才。他琴棋书画、诗词文章,无不通晓。他自幼酷嗜书画,在位时曾广收历代文物、书画,极一时之盛;亲自掌管翰林图画院,使文臣编辑《宣和书谱》《宣和画谱》《宣和博古图》等书。任米芾为书画学博士,赐予画院的画家佩带金紫鱼袋,将画院列在其他各院(书、琴、棋等)之上。任命宋子房为主考官,用科举办法选拔画家,对绘画艺术起了推动和倡导作用。

  他擅书法,真书学薛曜,草书学黄庭坚,后自创瘦劲锋利如“屈铁断金”的“瘦金体”。《铁围山丛谈》:“裕陵(赵佶)作黄庭坚书体,后自成一法。”

  他的绘画得吴元瑜传授,继承崔白风格,重视写生,体物入微,以精工逼真著称。人物画,追随唐人,笔法工整细润,设色鲜丽明净。获有“妙体众形、兼备各法”之誉。工花鸟,相传用生漆点鸟睛,尤具生动。认为画孔雀上墩,必先左脚,经观察一如其言。亦擅山水。

  但赵佶有些作品乃画院高手代笔。画后押字用“天水”及“宣和”“政和”小玺或用瓢印虫鱼篆文,还常押书“天下一人”。

  以评话体裁写成的《宣和遗事》对赵佶评道:“说这个官家,才俊过人:口赓诗韵,目数群羊;善写墨君竹,能挥薛稷书;通三教之书,晓九流之典。朝欢暮乐,依稀以剑阁孟蜀王;论爱色贪杯,仿佛如金陵陈后主。遇花朝月夜,宣童贯、蔡京,值好景良辰,命高俅、杨戬,向九里十三步皇城,无日不歌欢作乐。盖宝箓诸宫,起寿山艮岳,异花奇兽,怪石珍禽,充满其间;画栱雕梁,高楼邃阁,不可胜计。役民夫百千万,自汴梁直至苏杭,尾尾相含;人民劳苦,相枕而亡……”

  《孔子为鲁司寇像》上,虽有“天下一人”的字押,也有“宣和之宝”的印玺。但现经专家鉴定,既非赵佶手笔,也非当时画院高手的代笔,而是出自明代人的作品。

  那么明代伪作者为什么假冒赵佶之名,而绘制这么一幅孔子画像呢?这里面除了对赵佶的艺术崇拜外,恐怕还有另外一层重要原因,这就是:赵佶是一位非常尊孔崇儒的皇帝。这一点,大概伪作者是非常清楚的。

  我们不妨来看看赵佶在尊孔崇儒方面都做了哪些事情。

  他在位期间,把祭祀孔子的大殿定名“大成殿”,亲自题写“大成殿”匾额,并要朝中官员都去“瞻仰”。他还用“王者之制”把孔子抬高到帝王的地位。孔子后裔,在仁宗时封为衍圣公,哲宗时改封奉圣公,可到了徽宗赵佶时,再次被封为衍圣公,世代相袭……

  崇宁元年(1102年),赵佶追封孔子的儿子孔鲤为泗水侯、孙子孔伋为沂水侯。

  崇宁二年(1103年),诏孔氏选亲族一人判司簿尉事,予世袭。

  崇宁三年(1104年),颁颜子、孟子配享位次图。诏易七十二子以周之冕服。诏名文宣王殿曰大成殿。徽宗赵佶谒孔子庙,遣官分奠颜子等。孔子后裔孔端友袭封衍圣公。

  崇宁四年(1105年),增孔子冕服,如王者之制。颁祭器制度于州县。

  大观三年(1109年),敕文宣王(孔子)之后常听一人注本县官,令、丞、簿、尉无定职。释奠乐成。

  政和四年(1114年),颁大成殿额于孔子庙。

  政和五年(1115年),在晟乐成,选诸生肄习之。

  政和六年(1116年),增广天下学舍。赐孔子庙正声大乐器一副、礼器一副。颁释奠乐章于阙里。

  宣和元年(1119年),立孔林石仪。

  宣和四年(1122年),徽宗赵佶谒孔子庙,御制孔子像赞。

  就凭赵佶的这些尊孔事实,有谁会怀疑这幅《孔子为鲁司寇像》不是赵佶所作呢。看来,明代的伪作者确实够精明的。

  另外,《孔子为鲁司寇像》除了有宋徽宗赵佶的字押和玺印外,画幅上部另有楷书十行,文为“大哉宣圣,斯文在兹。帝王之式,古今之师。志则春秋,道繇忠恕。贤于尧舜,日月其誉。维时载雍,戢此武功。肃昭盛仪,海内聿崇。”行末钤有朱文“虚斋”小印一方。

  对于以上文字,《阙里文献考》认定是“明神宗书宋高宗赞”,不但确定了文作者的身份,还确定了书写者的身份。至于《阙里文献考》此说何凭,我们暂且不去细谈。既然言之凿凿,相信是会出言有据的。

  然而,在这幅画的年代问题上,《阙里文献考》却认定是“宋人摹吴道子司寇像”。人们不禁要问,《阙里文献考》又是凭藉何据而界定的?对于这个问题,《阙里文献考》没有正面回答。

  翻开画史,唐代画家吴道子是一个响亮的名字。苏轼《东坡集》卷二《书吴道子画后》认为:“诗至于杜子美,文至于韩退之,书至于颜鲁公,画至于吴道子,而古今之变,天下之能事毕矣。”历代民间画工,一直奉吴道子为“祖师”。

  吴道子,又名道玄,尊称“画圣”,阳翟(河南禹县)人。幼年父母双亡,生活贫寒而好学不已,初学书于张旭,贺知章,后改习绘画,“年未弱冠,穷丹青之妙。”(《唐朝名画录》)他曾在韦嗣立帐下做小吏,又任瑕丘县尉,后来“浪迹”东部洛阳,玄宗闻其名,召入宫任内教博士,官至宁王友,曾与陈闳、韦无忝三人奉诏合作《金桥图》,描绘明皇东封泰山回经上党过金桥时“数十里间,旗纛鲜华,羽卫齐肃”之情状。

  吴道子作画,各种题材兼工,且都被称为“冠绝于世”。他远师张僧繇,近师太宗时宗教画家张孝师,并把传统中原画风与西域画风融而为一,自成风貌。所绘人物,其势圆转,衣服宽松,裙带飘举,被誉为“吴带当风”,他还创造了一种淡着色法,世称“吴装”,甚至有不设色的白画,成为后世“白描”的先驱。

  吴道子还长于宗教绘画,仅在长安、洛阳两京寺观便画壁三百余堵,所绘天王力士威武健壮,虬须浓髯,数只飞动,毛根出肉,力健有余。民间传说吴道子画龙点睛则闻雷电,破壁飞去,画水夜闻其声,画神跂一足,夜出托梦等故事,都因其画之出神入化。因其画名太盛,请者甚众,故玄宗不得不“封禁”吴道子之手,“非有诏不得画。”

  我们相信,像吴道子这样的一位画家,当时是有可能创作过孔子像的,但是否就是这幅原《孔子为鲁司寇像》呢?尚难断言。如若再断定为宋人摹本,这多多少少让人会产生一种附会之嫌。

  通观这幅《孔子为鲁司寇像》,总的感觉,图中的孔子形象,有较大程度上是受神化传说的影响。画中孔子有“七露”之征,即所谓眼露白、耳露轮、口露齿、鼻露孔。如此长相,在现实生活中是很少见到的。

  越是伟大的人物,越是容易被神化。自汉代独尊儒术以来,孔子逐渐演变为至高无上的圣人,读书人顶礼膜拜;一部记录其言行的《论语》也被神化为可以治理天下的经典。然而,孔子并不是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先生,也不是如画图中那样的一个不同与一般人的形象。对于这一点,应当特别提醒人们注意。

编辑:张晓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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