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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藏》堂本《论语义疏》勘误

2019-01-29 10:28:00  作者:高尚举  来源:中国孔子网

  《儒藏》编纂中心多年来致力于儒学文献的全面搜集与整理,以大型丛书的形式将丰富的古代儒学文献陆陆续续呈现给广大研读者,其功甚巨,令人敬佩。为应学术界急需,《儒藏》先以“精华编”的方式将精要书籍整理发行,注重版本选择,注重校点质量,受到学界普遍好评。

  《儒藏》将皇侃《论语义疏》的怀德堂本收入“精华编”第104册(北京大学出版社2007年4月出版),可谓慧眼识珠。怀德堂本是日本武内义雄校理的本子。日大正十一年壬戌(1922年),怀德堂纪念会同仁对根本逊志整理本皇《疏》改变体式、臆改文字之不满,经商讨,由怀德堂讲师武内义雄承担皇《疏》恢复六朝旧体的校理之事。武内氏广搜抄本,以时间较早的文明九年(1477年)本(即文明本)为底本,以延德本、清熙园本、久原文库本、桃华斋本、泊园书院本、有不为斋本、图书寮本、足利本、宝德本等抄本为参校本,校理后由怀德堂纪念会刻印出版,称曰“怀德堂本”。不少学者认为,怀德堂本保留了皇《疏》旧体式,选择底本早,参校本多,基本反映了皇《疏》旧貌,优于根本本。

  怀德堂本1966年被我国台湾艺文印书馆影印入大型丛书《无求备斋论语集成》,因其收在大型丛书,流传不广;尤其在大陆,罕有图书馆收藏,个人览读不便。北京大学《儒藏》编纂中心对怀德堂本进行校点,2007年印入《儒藏》(精华编),虽也属大型丛书,但发行自由,可以单册购置,扩大了流传。

  笔者得读《儒藏》编纂中心校点的堂本皇《疏》,整体感觉挺好,校点人员态度认真,点校质量颇高,校异同,定是非,出校规范。但是,美玉微瑕,仍存有失校、误校、误点等遗憾。为使广大读者免受该书错误之影响,也有利于《儒藏》编纂中心重印该书时纠正,本人将所发现的错误呈现出来,以飨读者和编者。

  为节省文字,常见书名、版本用简称:如“日本正平版何晏《论语集解》”简称作“何《解》”,“皇侃《论语义疏》”简称作“皇《疏》”,邢昺《论语注疏》简称作“邢《疏》”,“朱熹《论语集注》” 简称作“朱《注》”,“日本根本逊志本《论语义疏》”简称作“根本本”,“鲍廷博《知不足斋丛书》本《论语集解义疏》”简称作“鲍本”,“日本武内义雄怀德堂本《论语义疏》”简称作“堂本”。

  一、 误校

  《儒藏》本皇《疏》所出现的校勘错误,笔者发现十余处,兹按页码顺序列出:

  五页上栏第二行:疏文“实在奖其志分,弥论教体也”,《儒藏》本校记曰:“‘弥’,根本本作‘称’,恐误。”

  “弥论”,不辞。“称论”,是。“称论”有“称道”义,“称道”与上句“奖”字义谐。古人常以“称”“奖”对文,如白居易《除卢仕玫刘从周等管制》:“时所称论,并宜甄奖。”《丛书集成》《无求备斋论语集成》《四部要集注疏丛刊》所收鲍本皆作“称论”。

  八一页上栏倒一行:注文“姓鬪,名穀”,《儒藏》本校记曰:“‘穀’,……[今校]鲍本亦作‘’”。

  查鲍本,作“姓鬬,名”。“bó”、“gòu”形音义皆不同。“”误,鲍本作“”,是。

  一四七页上栏倒六行:注文“言不能违天而害己也”, 《儒藏》本校记曰:“‘言’下,〔今校〕鲍本有‘甚’字。”

  查鲍本,“言”下是“其”字。

  一五六页下栏倒一行:注文“颜渊解”,《儒藏》本校记曰:“‘解’,〔今校〕鲍本无此字。” 

  查鲍本,此语作“颜渊则解”,实有“解”字。鲍本比堂本多出“则”字,校记也应予以指出。

  一五八页下栏倒四行:疏文“二人衣裳唯共用一匹”,《儒藏》本校记曰:“‘共’,〔今校〕鲍本作‘其’。” 

  查鲍本,实为“共”字。《丛书集成》、《无求备斋论语集成》、《四部要集注疏丛刊》所收鲍本皆为“共”。 

  一六〇页下栏倒四行:疏文“缪协曰:‘见义而不为畏强御,故不惧也’”, 《儒藏》本校记曰:“‘不为’,根本本作‘为不’,恐非。有不为斋本无‘为’字,又通。〔今校〕鲍本作‘为不’,与根本本同,是。

  前说“为不”非,后说“为不”是,自相矛盾。实际上,缪协的话是“见义而为,不畏强御,故不惧也”。

  二一二页上栏第七行:疏文“所获随豐俭”,《儒藏》本校记曰:“‘豐’,〔今校〕底本误作‘豊’,今据鲍本改。”

  此“豊”字不误,该字有二音:读“lǐ”时,义为“祭祀用的礼器”;读“fēng”时,义同“豐”。

  二一三页下栏第三行:注文“适以足为异耳”,《儒藏》本校记曰:“‘足’,〔今校〕鲍本作‘是’,是。”

  此处应作“足”,正平版何《解》作“足”。邢《疏》此句作“适足以为异耳”。

  二三三页下栏第三行:疏文“则耻不为君子”,《儒藏》本校记曰:“‘则’下,……〔今校〕鲍本有‘独’字。”

  查鲍本,是“耻”下有“独”字。

  二九五页上栏倒一行:注文“深远不可易知,则圣人之言也”,《儒藏》本校记曰:“‘知’,〔今校〕鲍本无此字,是。”

  查正平版何《解》,有“知”字。邢《疏》作“深远不可易知测,圣人之言也”,也有“知”字。

  二九九页上栏倒七行:疏文“一生之中唯闻二事”,《儒藏》本校记曰:“‘闻’,〔今校〕鲍本无此字。”

  查鲍本,此语作“一生之中唯知闻二事”,不仅有“闻”字,还比堂本多了个“知”字,而《儒藏》本校记未指出。

  三〇一页上栏第一行:疏文“阳货者,季氏家臣,凶恶者也”,《儒藏》本校记曰:“‘凶’上,〔今校〕鲍本无此字。”

  查鲍本,“凶”上有“亦”字。由此,校记应作:“‘凶’上,鲍本有‘亦’字。”

  三五〇页上栏倒五行:疏文“故凡有罪者”,《儒藏》本校记曰:“‘故’,〔今校〕鲍本作‘依’。”

  查鲍本,也作“故”。《丛书集成》、《无求备斋论语集成》、《四部要集注疏丛刊》所收鲍本皆是“故”字。

  二 、失校

  《儒藏》本皇侃《论语义疏》“校点说明”曰:“此次整理即以怀德堂本为底本,以《知不足斋丛书》本(简称“鲍本”)为校本。”整理者遵循校勘原则,对堂本、鲍本之间的文字差异基本上都以“校记”的方式反映出来。但有少量文字不同处未予校出,我们视为“失校”,罗列于此。

  六页上栏第三行:经文“巧言令色,鲜矣有仁”,“有”字,正平版何《解》、邢《疏》、朱《注》、刘氏《正义》及今人杨伯峻《论语译注》等本子皆无此字。今人读习惯了此语,乍读皇《疏》,忽见“有”字,会感到别扭。因此,该处应出校。

  二四页下栏倒二行:疏文“今观回退还私房”,“观”字,鲍本作“视”。此处未出校。

  二九页上栏倒四行:注文“鲁卿大夫季孙肥也”,鲍本无“大夫”二字。此处未出校。

  三二页下栏倒四行:疏文“于时万物不齐”,“于时”鲍本作“于是”。此处未出校。

  六十页上栏第十二行:疏文“安之若命”,“命”字鲍本误作“僉”。此处未出校。

  七十四页上栏第十一行:疏文“或以仲尼有隐”,“以”字鲍本作“似”。此处未出校。

  七十五页上栏第八行:注文“大夫故曰百乘也”,鲍本“大夫”前有“卿”字。此处未出校。

  七十六页上栏倒六行:疏文“宰予惰学而昼寝也”,“寝”字鲍本作“眠”。此处未出校。

  九十八页下栏第五行:注文“譬犹人出入要当从户也”,“譬犹”鲍本作“譬由”。此处未出校。

  一三八页上栏第十行:疏文“则己宜道当用也”,“宜道”鲍本作“宣道”,义胜。此处未出校。

  一四一页上栏倒一行:疏文“然去黻冕”,“去”字鲍本作“云”,是。此处未出校。

  一四七页下栏第二行:疏文“卿大夫职有冢宰”,“卿”字鲍本误作“鄉”。此处未出校。

  一五二页下栏第二行:疏文“犹祷上下神衹也”,“衹”,堂本作“祇”,是。鲍本误作“祗”,儒藏本误作“衹”,此处未出校。祇qí,地神。神祇,指天神与地神,亦泛指神灵。“祇”字只是在读zhī音时通“祗”,义为“敬”“适”。因“祇”“衹”“祗”形近,后世用的较乱,往往将“神祇”写作“神衹”“神祗”。严格来讲,“神祇”不能写作“神衹”或“神祗”。编纂严谨的辞书,如《现代汉语词典》、《汉语大词典》均作“神祇”而不作“神衹”“神祗”。特别指出的是,《儒藏》本的“衹qí”字,“衣”旁,指僧尼法衣,与“神祇”之“祇”形义皆异。

  一七三页上栏倒三行:疏文“羸醢菰食”,“菰”鲍本误作“”。此处未出校。

  一九一页上栏第十二行:疏文“言:汝鼓瑟何得在于我门?”鲍本无“言”、“何”二字。此处未出校。

  二〇四页下栏第八行:疏文“先王之门岂执政之所先乎?”“先王”鲍本作“先生”,是。此处未出校。

  二八〇页上栏倒一行:注文“古之良史”,“良”字鲍本无。此处未出校。

  二九〇页下栏第一行:疏文“量己拨势”,鲍本作“量己揆势”,是。此处未出校。

  二九一页下栏倒四行:疏文“近本罪轻,弥远罪重”,“弥远”鲍本作“远弥”。此处未出校。

  二九五页下栏倒五行:疏文“大人但用行不邪,而不私威毒也”,“私”字鲍本作“加”。此处未出校。

  二九八页下栏第一行:疏文“孔子见伯鱼从庭过”,“从庭过”鲍本作“从过庭”。此处未出校。

  三一五页上栏倒七行:注文“覆倾其国家也”,“覆倾”鲍本作“倾覆”。此处未出校。

  三一八页下栏第六行:疏文“人情亦宜随人而易”,后“人”字,鲍本作“之”。此处未出校。

  三二二页下栏第七行:疏文“‘王子弗出,我乃颠踬。’是遂去敢归周”,“颠踬zhì”鲍本作“颠隮jī”。“去敢归周”,当为“去殷归周”。此处未出校。

  三二九页上栏第四行:疏文“荷,擔扬也”,“擔扬”鲍本作“擔揭”,是。“揭”有“擔”义。此处未出校。该页上栏第六行“箩簾之属”,“箩簾” 鲍本作“箩簏”,是。此处也未出校。

  三三三页上栏倒三行:疏文“是固不失其亲也”,“固”字鲍本作“因”。此处未出校。

  三 、误点

  《儒藏》本皇《疏》所做的整理工作,主要在“校”和“点”两大方面,因此,断句是否正确,标点是否规范,关乎到该书的整理质量。笔者审视,该书的后半部分误点之处较多,兹举几例:

  二四七页上栏第十一行:孔安国曰:“加之以礼乐。文,成也。” “礼乐”后不应加句号,这句话还未说完。“文”后不应施加逗号,加了逗号,会有歧义,读者会以为文、成之间是诠释关系。正确的标点是:孔安国曰:“加之以礼乐,文成也。”孔安国的话是注解经文“文之以礼乐,亦可以为成人矣”的,皇侃也疏曰“须加礼乐以文饰之”,据此可知孔安国所表达的意思。

  二五八页上栏倒五行“诫人各专己职,不得滥谋,图他人之政也”,误在“谋”后施加逗号,把“谋图”一词分开。

  三〇三页上栏第四行“性相近也,习相远也”的疏文:……故曰相近也、……故云“相远也”,同样的句子,前句不加引号,而后句加了引号。接着,“习洙泗之教为君子,习申、商之术为小人”,“洙泗”之间不加顿号,而“申商”之间加了顿号。同样的句子,标点应一致。

  三〇四页上栏倒八行“一云,孔子……”,倒六行“又一云:谓孔子……”,“云”后,前为逗号,后为冒号,不一致。

  三〇四页上栏倒八行“孔子入武城堺,闻邑中人家,家有弦歌之响”,“家家”不能断开,二字连用,突出子游推行礼乐教化广而深入人心,家家讲礼乐;倘若断开,则文意大减。

  三〇九页上栏倒七行:“好勇不好学,其弊也乱;五也。勇是多力,多力若学,则能用勇,敬拜于庙廊,捍难于边壃,若勇不学,则必弊塞在于作乱也。好刚不好学,其弊也狂。”六也。刚者无欲,不为曲求也。若复学而刚,则中适为美,若刚而不学,则必弊在于狂。

  此语的标点也存有不一致的毛病:“若勇不学”前用的是逗号,“若复学而刚”前用的是句号,似欠统一。再者,后边的两个“若”字分句之间,用分号较好。

  三一八页上栏倒八行“传及注”,是指《丧服传》及郑玄《注》,似应加书名号。

  三三六页下栏第二行,整段文字标点为:言君子取交之法。若见贤者则尊重之,众来归我,我则容之,容之中有善者,则嘉而美之。有不善不能者,则务(误,当为“矜”,孔子曰:“君子尊贤而容众,嘉善而矜不能。”)而不责,不得可者与不可者距之。

  这段话,应这么标点:言君子取交之法:若见贤者,则尊重之;众来归我,我则容之;容之中有善者,则嘉而美之;有不善不能者,则矜而不责,不得可者与不可者距之。如此标点,语顺义明。

  最后顺便再说一点,即《儒藏》本皇《疏》校点者在校出文字差异时,对于一些不太难定是非之处,往往不敢决断。笔者认为,校勘的目的是“校异同,定是非”,以供读者面对文字内容的差异有所适从。疑难者,谨慎起见,暂存疑,切忌妄断;较容易断定的,应予以确定。如:

  四十七页下栏第一行“引《周礼》卿大夫射五物之法以证之也”,《儒藏》本校记曰:“‘卿’,鲍本作‘鄉’。”看到该校记,读者自然要问:“卿”、“鄉”孰是?一查便知,《十三经注疏》本《周礼·鄉大夫》作:“退而以鄉射之礼五物询众庶,一曰和,二曰容,三曰主皮,四曰和容,五曰兴舞。”据此,“鄉大夫”是。

  六十五页下栏倒二行“《礼记》云:‘父母有过,下气柔声,怡色以谏。谏若不入,起敬起孝,悦则后谏。’” 《儒藏》本校记曰“‘后’,〔今校〕鲍本作‘复’”。此处也未定是非。《十三经注疏》本《礼记·内则》作“父母有过,下气怡色,柔声以谏。谏若不入,起敬起孝,说则复谏”。据此,“复”是。

  二百九十三页上栏倒八行“便佞,辨而佞者也”,《儒藏》本校记曰“‘辨而佞者也’,〔今校〕鲍本‘辨’作‘辩’”。未定孰是孰非。邢《疏》作“辩”。“辩pián”通“便pián”,“便佞”也作“辩佞”,指能说会道,花言巧语。略翻辞书,即可认定为“辩”是。

  笔者冒昧,也颇惶恐,在莽撞指出《儒藏》本皇《疏》校点之失的同时,更担心自己所言有失。但为了优化古籍整理的品质,还是鼓足了勇气,把问题呈现出来,诚恳地接受专家和读者的批评指正。

  

编辑:张晓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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