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义利观的不同
朱熹认为:“直说义理与利害只是一事,不可分别,此大可骇……窃以为今日之病,唯此为大。”(15)主张分别义理与利害,二者不可混同,而主张崇义绌利。与义利说相关,朱熹强调“人之一心,天理存,则人欲亡;人欲胜,则天理灭,未有天理人欲夹杂者”(16)。持理欲不共存的观点,认为功利学所提倡的“功利”助长了人欲,由此斥“永嘉、永康之说,大不成学问”(17)。陆九渊站在理学立场,提出“功利之意笃,而概之以道义则疏……而亦不能不使人叹息也”(18)。认为功利笃则道义疏,而使人叹息。并指出“溺意功利,失其本心”,如果陷溺于功利,就会失却本心。张栻在义利关系上,亦主张“去利就义,以求夫为学之方”(19),强调“天下有道,则道义明而功利之说息……若夫无道之世,则功利胜而道义微,徒以势力相雄长而已,此所由乱也。虽然强弱小大之不可侔,亦岂得而强哉?”(20)虽然也考虑大小强弱之功利,但明显把道义原则放在功利之上。吕祖谦肯定孟子的仁义之说对利的包含,而不必专门言利。“人皆说仁义便是利,然不必如此说。只看孟子言未有仁而遗其亲者也,未有义而后其君者也,以仁义为天下,何利之足言。当时举天下皆没于利,看孟子此章剖判如此明白,指示如此端的,扫荡如此洁净,警策如此亲切,当时之病固大,孟子之药剂量亦大矣。”(21)吕祖谦论义利关系,盛赞孟子之说,表现出对仁义的重视,而把利置于仁义的主导之下。魏了翁在义利观上以道义为本,以功利为末。“安于功利而不知本于道谊,玩于文采而不知约于义理,凡此者岂但可器而已”,(22)把道义放在比功利更为根本的位置,而功利和文采与道义和义理相比,不过如器而已。以上反映了理学家在义利观上重视道义和义理、轻视功利的观念,但也不完全否定功利。
相比之下,功利学派在义利观上则比较务实,注重功利。陈亮认为“禹无功,何以成六府?乾无利,何以具四德?”(23)即通过肯定禹之功和乾之利来强调功利。并云:“当草昧之时,欲以礼义律之,智勇齐之,而不能与天下共其利,则其势必分裂四出,而不可收拾矣。”(24)指出在一定的历史时期,如果仅讲礼义和智勇而不讲功利,那么只会导致天下四分五裂,而不可治理,可见功利的重要性而不可或缺。叶适在义利观上,主张“崇义以养利”,指出:“古人以利和义,不以义抑利。”(25)表现出功利学派重视功利、反对以义抑利的思想倾向。
3.理学对功利学的批评
在价值观上,南宋理学诸派以道义、义理为重,而功利学者则以功利、事功为重。故理学与功利学之间存在着客观差异。与南宋功利学者同时的理学大家主要有朱熹、陆九渊、张栻、吕祖谦等人,稍后的有魏了翁等。就同属理学而言,朱学与当时的陆氏心学、张栻之湖湘学、吕祖谦之婺学等虽在本体论、方法论、心性论等方面有所不同,由此分为不同的理学流派,但理学各派却具有相同的价值观。朱熹请陆九渊登白鹿洞书院讲席,盛赞其“以义利判君子小人”之训,并充分肯定张栻严于义利之辩,无一毫功利之杂的思想。然而对理学之外的功利之学却提出了较为严厉的批评。认为“今永嘉又自说一种学问,更没头没尾,又不及金溪”(26)。尽管对陆氏心学,朱熹持严厉的批评态度,但却肯定陆学是教人去做个人,比起功利之学来,明显高出一筹。
朱熹对功利之学的批评,集中在其重功利的价值观上。“今浙中人却是计利害太甚,做成回互耳,其弊至于可以得利者无不为。”(27)指出功利之学过分计较利害得失,其流弊在于为了得利,而无所不为。“江西之学只是禅,浙学却专是功利……若功利,则学者习之,便可见效,此意甚可忧!”(28)朱熹对功利之学的流行深感担忧,反映了理学与浙东功利学在价值取向上的差异。
陆九渊批评功利之说云:“义理所在,人心同然……自战国以降,权谋功利之说盛行者,先王之泽竭,此心放失陷溺而然也。当今圣明天子在上,所愿上而王公大人,下而奔走服役之人,皆不失其本心,以信大义,成大业,则吾人可以灌畦耕田,为唐虞成周之民,不亦乐乎!”(29)强调义理即是本心,而功利之说盛行使得本心丧失,由此他要求统治者和下层百姓均不失其本心之义理,以成就大业,而不汲汲于功利。
张栻针对当时的社会风气,指出:“今日大患是不悦儒学,争驰乎功利之末,而以先王严恭寅畏、事天保民之心为迂阔迟钝之说。向来对时亦尝论及此。上聪明,所恨无人朝夕讲道至理,以开广圣心,此实今日兴衰之本也。”(30)批评当时争驰于功利的风气,主张讲道明理,将其视为治理社会之本。虽然张栻并不完全否定功利,但也批评了当时流于功利之说。这反映了理学家的价值取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