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舍今古之异同而上求之齐鲁”
舍弃今、古家法,通过剖析今、古文经学家所依据的典籍,上追晚周儒学之旨,是蒙文通超越两汉,向先秦讲论思想的体现。蒙文通之子蒙默先生在谈论蒙文通经学时指出:后又见今、古文所据周秦典籍,各书有各书之面目,各书有各书之旨意,以今、古之学乃汉师就此诸书不合理之强制组合……今、古之学固已自相矛盾,欲执今、古家法以明周秦之学,殆绝不可能。故主于破弃今、古家法,而“剖析今古家所据之典籍,分别研讨,以求其真,则晚周学派之实庶乎可见”。况于汉师所据者外之晚周典籍尚多,更非汉师家法所能概括,更何家法之足守?于是截然将汉代经学与周秦划分为二。与廖氏六变之皆归于孔氏者已大不侔,然与廖氏破弃今、古,上追周秦之旨则仍相合。此先君之二说也。[1](P154-155)正因为两汉经学,包括西汉今文经学和东汉古文经学均有缺陷,使得儒学之道丧,微言大义绝,儒学衰微,发展停滞,而今、古文学在传授儒家典籍的过程中,各有其家法,相互之间自有不同,故蒙文通认为不能以今、古文家法来明周秦之学,先秦典籍之旨也非两汉经师之家法所能概括。因而他主张破弃两汉经师的今、古文家法,将汉代经学与周秦儒学划分开,以周秦为宗,上追晚周儒学之旨。这也是对廖平“弃两汉,宗周秦”思想的发挥。他说:
文通昔受今文之义于廖师,复受古文学于左庵刘师,抠衣侍席,略闻绪论,稍知汉学大端,及两师推本
齐鲁上论周秦之意。自壬子、癸丑迄于癸亥,十年之间,寻绎两师之论,未得尽通,然廖师之论每以得刘
师之疏疑释滞而益显,中困于匪窟,而作《经学导言》,略陈今古义之未可据,当别求之齐、鲁而寻其
根,以扬师门之意。时左庵师已归道山,而廖师犹于病中作书欣许以诲勉之,不以稍异于己说为嫌。旋
以寻绎师门五帝尧舜之训而作《古史甄微》,更为《天问本事》以辅之,乃觉周秦学术谅有三系之殊,
复改定《经学导言》旧稿为《经学抉原处违论》,略陈汉师今古学之未谛,以思究宣师门弃两汉、宗
周秦之微旨,师皆见之也。及再绎五运之训,而略见周秦之学复如彼其曲折,按古官之沿革,而又确知今
古家各据《王制》、《周官》以为宗者为可议。今古学之纲宗本可疑,故依以成之今古学,持之以衡
两汉固若纲之在网,无往而不协;若持之以通周秦,则若凿之于枘无往而有当,无怪其然也。廖师之揭齐
鲁以易今古之学而召后进,其义固确然不可易,而以五帝五运之说命文通,其训亦深微也。文通既钻研
师门之义,由礼数之故以求两汉之学、今古之事殆十年,始于《公》、《谷》之异同见《王制》为杂
取齐、鲁之书。《王制》之为齐、鲁糅合而成,亦犹郑康成之糅合今古两学,于是舍今古之异同而上
求之齐鲁。于是略窥师门舍两汉而探晚周之意。[1](P135)
蒙文通分别受学于廖平和刘师培,得今、古两家之义。廖、刘二人都有“推本齐鲁上论周秦”之意,这对蒙文通思想产生了影响。后蒙文通进一步寻绎探讨两师之论,求之于齐、鲁之学而寻其根源。此时蒙文通已与廖平师说有异,在研究过程中他认为今、古家各据《王制》、《周官》以为宗之说有可议之处,即拿它来衡量两汉今、古文学则可,但如果以此说来通周秦,则“若凿之于枘无往而有当”,指出即使《王制》篇也是糅合齐、鲁而成,犹如郑玄之糅合今、古两学。于是蒙文通舍今古之异同而上求之齐、鲁,将师门“舍两汉而探晚周之意”作了进一步发挥。
蒙文通还批评今、古文经学乃汉人不合理强制组成之学,不能持之以上概先秦之学。他说:“苟知今古学实为汉人不合理强制组成之学,而剖析今古家所据之典籍,分别研讨,以求其真,则汉人今古学之樊篱立即动摇,徒究心于今古已成之后,而不思求于今古未建之前……徒争今古学,而不知今古之自身本即是不一致之学,即学术中绝无所谓今古学,尤不能持之以上概先秦。”[1](P114)即今、古文学乃汉人之学,各有其所依据的典籍,通过研讨,可知其来历,但不能以汉人不合理的强制之学为依据,来上概先秦儒学。蒙文通破弃今、古家法,通过剖析今、古文经学家所依据的典籍,上追晚周儒学之旨,是他超越两汉,向先秦讲论思想的体现。
参考文献
:[1]经史抉原[A].蒙文通文集:第三卷[C].成都:巴蜀书社,1995.
[2]廖平学术论著选集:(一)[C].成都:巴蜀书社,1989.
[3]黄开国.廖平评传[M].南昌:百花洲文艺出版社,1993.
[4]古学甄微[A].蒙文通文集:第一卷[C].成都:巴蜀书社,198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