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二月,余寒犹烈。
白玉兰却不管不顾,热热闹闹地开起来了,满树琼瑶,随风飘香。
这一天,埋头在山水画创作中的沈周猛一抬头,见窗外已经拉开了春天的大幕,心里头不由自主地一阵狂跳。弃笔、伫立,久久地凝望:
翠条多力引风长,点破银花玉雪香。韵友自知人意好,隔帘轻解白霓裳。
人无癖,不可交。沈周有一癖,就是顽固地遵循古训:父母在,不远游。
不入仕,不当幕僚,不做生意,不接受乡党的举贤荐能。文徵明说他:真神仙中人也。
沈周陪伴了母亲一辈子。母亲走的时候九十九,沈周八十。母亲走后两年,沈周溘然长逝。
或许是身边久无红粉知己,此时的他,见白玉兰迎寒应春,雍容优雅,丰腴白净,风情万种,便把玉兰树看成诗友,而且是异性,正在脱去那件白色的霓裳。
更加晶洁如玉,清香袭人了。
唐代诗人咏:“晨夕目赏白玉兰,暮年老区乃春时”。
玉兰花的花语是冰淸玉洁:表露爱意、高雅、芬芳、纯洁。
诗仅仅在心里荡漾,自然还不够畅神,于是沈先生将山水画置于一旁,重新铺开宣纸,开笔绘制《玉兰图》。
这幅画现藏台北故宫博物院。
《玉兰图》浅设色,属写意花鸟画。此画构图采取传统的折枝法,不画根杪,仅着笔两枝玉兰。主要笔墨用以突出怒放的玉兰花姿态。用长而柔软的线条,以书法的中锋用笔,形象地表现出花瓣的柔嫩质感;在树枝的丫眼以及树干纹理的地方,则用短且粗的线条,然后在树干上面微微染上赭色,给人以刚健硬朗之感;作为背景的画纸则染以淡淡的花青色,又运用留白突显玉兰的特异他花。极尽绚烂而又格调素雅,留白充分让空灵尽显。观之如沐春风,顿觉暗香浮动。
莫非沈周是在画自己的母亲?
如果是的话,这幅玉兰图就是一篇意蕴绵长的慈母颂。
黄庭坚当官后还为老母亲端屎倒尿,被列入了二十四孝,不知何故,沈周先生侍奉母亲一辈子却没有被列入。
植株高大却又亭亭玉立,笼盖一庭,开花时如雪丘玉峰,故人们将蔚然成林的白玉兰,称为香雪海。
但愿人世间对于母亲的爱,不论何种形式,总如香雪海。